今天的朋友圈,各类群里都在晒母亲,抒母爱,因为今天是母亲节。然而,明天却是我母亲的第一个周年忌日,在这个没有母亲的母亲节,我的思念无法安放,无处寄托。母亲是中国农村劳动妇女的典范,勤劳、善良、朴实、温柔、勇敢。她一共养育了四个孩子,又用双手谱写出自己平凡而又伟大的一生。
母亲是勤劳的,她那娇小的身子板里透着一股蛮劲。上山砍柴,下田插秧,地里刨土,家中洗衣做饭,样样不落别人后面。春天,和风细雨,她戴上斗笠,披上蓑衣,直接到田间地头干活。夏天,太阳炙烤着大地,她背着一个老式的洒农药的塑料打气筒,去给庄稼除杂草害虫。回到家,我总能闻到她浑身上下浓浓的药水味。她在家里家外辗转,像个陀螺,舍不得休息,一直任劳任怨。母亲是善良的,她从不打骂自己的孩子。与亲戚邻里之间的关系和睦,也从不与他人吵架。她总是把最灿烂的笑容留给大家。她那爽朗的银铃般的清脆的笑声总是在我的耳边回荡。母亲是温柔的,她抱着发高烧的我,不停地抚摸我,同时也抚平了我的紧张和害怕。暑假期间,母亲外出劳作,我总是要求她把我反锁在家中,以便静心看书。老家土墙壁上贴满了英语单词,母亲看不懂,却总是柔软的说一句:芳,现在用功,长大以后便能享福的。长大以后,虽然命运多舛,却也牢牢记住她的话。母亲是朴素的,她能精打细算,平衡收支,把一家人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她的穿着一直以冷色系列的地摊货为主,给她买稍微贵一点的衣服,也要叨叨半天。
2001年3月初,传来母亲患病的消息。当时,我正读大一,新春的气息还未散尽,新学期的喜悦还来不及传递,我这个自强不息,满身韧劲的母亲却躺在病床上了。我冲往上饶市人民医院时,却被告知母亲的生命长度不超十年,已被转送南昌治疗。那一年,母亲46岁。一瞬间,我的身心如置冰窑,感到绝望。在南昌,经过专家悉心治疗,几个月的放化疗,把癌细胞牢牢地杀死在肚子里。母亲住院期间,每周末,都有我在南昌读大学的高中同学去医院陪她用广丰话聊天,给她解乏。他们都是我要用一辈子去感激之人,诠释着珍贵的同学情谊。出院后,母亲的满头黑发完好如初,然而,她的肚子却宛如盘踞着一块石头,摸上去,硬邦邦的。从此以后,她的双眼蒙着丝丝忧伤。有一次,她来学校看我,晚上,我俩挤在寝室里的小床中,我第一次有意识主动搂住她那瘦弱的身躯,感到无比的满足。后来,她不经意提及那晚不小心拉稀到裤子上,不好意思跟我说,自己偷偷擦掉,竟然没跟我拿裤子换。难怪,第二天早上,她便匆忙离开学校回家了。说话时,她满脸羞赧,而我,满心愧疚。
母亲去过最远的地方就算上海了,我那些热心又好客的同学带着母亲四处游玩,尽心陪伴。母亲的脸上挂满欣慰,我的心里全是感激。那些年,母亲带着病痛兜兜转转,总是羡慕别人身上长的肥肉。后来,母亲病入膏肓,瘦骨嶙峋,却是那么的坚强勇敢。稍微有点好转,便嚷嚷着要出院,于是,她就在入院与出院中辗转。我再三叮嘱她,一旦不舒服就要打电话给我。于是,每当看到母亲的来电显示,我便心惊肉跳。好几次,半夜三更,我一个人开着车急驰在乡间水泥路上,头皮阵阵发麻,眉头拧成麻花,心弦一直紧绷。那种焦虑和揪心,只有亲身经历,才能体会。母亲最后一次住院期间,大小便失禁,眼眶凹陷,眼珠无神,我已预感不妙。她却忍痛咬牙,对我说:没事,你去忙吧。后来,兄弟把挂着氧气的母亲接回了老家,通知所有亲人回家。2018年5月23日上午,我赶回家。四兄妹帮母亲洗头擦身子换衣服,母亲呜呜的已经口齿不清,说不出话了。下午,我一个人坐在她身边,握住她那只由于打针而肿成馒头的左手,然后不停抚摸,她突然开口说:冬芳,我难受的很。发音吐字异常清晰。我愣住了。这是母亲留给我的遗言,没有交待,没有期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最简短的语言跟我表达了一次她的疼痛。晚上十一点十分,母亲永远的睡着了。而我感觉我的天塌下来了。我成了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今后的人生,无论是起点,还是归途,再也找不到心灵栖息的港湾。
今年清明节,我带着悲伤在母亲的墓前嚎啕大哭,倾尽思念之苦。一哭无奈,眼睁睁看着病魔夺走我的母亲;二哭无助,没有华佗,没有来生,从此阴阳两隔,永不得见;三哭无常,人生苦短,变数很大,灾难来临之际,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我无法看见母亲的老态龙钟,无法看见母亲的雪鬓霜鬟。母亲的生命定格在了63岁。我哭诉着家常,母亲却在另一个世界永远把我屏蔽。天依旧蓝,山依旧青,阳光依旧温柔地普照大地,缕缕青烟缭绕,吱喳飞鸟远逝,唯有家人陪在身旁,伴我泪如雨下。
此刻,夜深人静,钟声嘀哒。我轻轻揩去女儿嘴角的奶滴,看着酣睡的女儿,想着失去母亲的日子已经整整一年,再也听不见母亲的呼唤,再也看不见母亲的容颜。我把所有的思念化成行行清泪,在这个母亲节,谨以此文祭奠母亲:愿她在天堂一切安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