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乐乐的生活
桃海市场门口有一个小饭馆。小饭馆门口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四十岁左右。
女人留着棕色卷发,如波浪一般披在瘦削的肩上。
女人脸色蜡黄。
女人的额头很高。这样,深陷的眼窝便如干枯的泉眼。
女人的眉毛一高一低,画得有些不协调。她的嘴唇很薄,上面似乎抹了口红。
女人有一副高挑的身材。但她的上身太平整。一件墨绿色的旧旗袍裹在她身上,如同糖纸裹住了芭比娃娃。对,她的胸本来就是干瘪的。不过,这女人幸亏披了件灰色的大氅,让她多少显得有点姿色。
我不认识这个女人,就像这个女人不认识我。但因为她的这点姿色,我还是多看了她几眼。
这个女人,一手拿着褐色的皮包,一手紧捏着大氅的对角,眼睛一直盯着窗口那边的一张小方桌。
小方桌上坐着三人。从年龄上看,大概是爷爷奶奶和他们的孙子。桌子上摆着三大碟饺子。孩子小嘴巴吧嗒吧嗒吃得很香很快。 爷爷奶奶到底是年纪大了,吃啥也不香。尤其是爷爷,可能是掉了牙。他闭着嘴细嚼慢咽,汤水还是从嘴角慢慢流出来了。
“老东西,要吃到什么时候……切……谁稀罕……老不死的!”这个有点姿色的女人嘴里一直嘀咕着,“要吃到什么时候?像是个饿死鬼!”
这个有点姿色的女人眼白轱辘翻转着,很不平的样子。后来,她突然转身出了门。
她没有走远。她就靠在小饭馆前的电线杆上。她还是不停地斜着头往窗口那一桌看。她的鞋跟粘上了别人擦过嘴的纸巾,她浑然不知。
终于,小孩子出来了。奶奶擦着嘴出来了。爷爷也罗圈着腿,蹒跚的出来了。他们的样子很满足。
他们刚从这个女人身边擦过,这个女人就“哒哒哒”迈着轻快地步子冲到小方桌跟前。盘子里有一些破损的饺子皮,还漂着一点葱油水。女人连忙拿起桌上的筷子,利索地把它们送到嘴里,而后用舌头将碟子舔干净。可能是没过瘾,女人“当”一下将碟子剁在桌上,嘴里又开始嘀咕:“饿死鬼……老东西……什么也没有……穷怂……”
旁边一桌上还有一碗没被吃完的麻辣烫。红红的辣椒油铺满了,像一碗血。碗旁边的一双筷子也被染红了,像两根没有被啃干净的骨头。女人们都爱吃麻辣烫。这个女人也一样。她的眼睛里多少有了些惊喜。她连忙拿起筷子,捞起了几根长长的粉条,高兴地吮吸到嘴里。突然,这个女人张开她那薄薄的大大的嘴,又将那些粉条吐到了碗里。一双筷子也被这个女人狠命地摔倒地上,踩烂了。
“难吃死了……太恶心了……杂怂……”她的声音很低,但依然是愤愤不平的味儿。
最后,这个女人竟然直勾勾地盯上了我们这一桌的“炒菜米饭”。我们实在吃不下去,便转身离去。
晚上,我没吃饭。
因为这个女人。
因为这个有点姿色的女人。
到了午夜,我也没合眼。
因为这个女人。
因为这个有点姿色的女人。
我在想,这个不幸的女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她的身上到底流传着一些怎样的故事?
是因为曾经有一个满脸痤疮的男人强占了她的青春,夺去了她母亲留给她的财产?是因为自己心爱的孩子出了车祸,她受了刺激?还是,因为她事业性太强,心高气傲,结果却“鸠占鹊巢”,被他人取代了荣誉,她一时接受不了?再或者,因为一时糊涂,赔了多年的积蓄?再或者,家道中落,猛然间从一个富家小姐变成了“讨饭的”。尽管饿,但依然心存“傲气”。再或者 ,她本来就是一个好吃懒做却爱慕虚荣的女人,被自己的婆婆赶出了家门……种种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