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脉络图
故事梗概
本书主人公阿透起初是一个在清水港事务所上班的通讯士,每天通过望远镜观察船舶进出港情况,联络各船舶与陆地之间的各种事项。本多带着庆子来到天人五衰的地点——三保的松林地带,参观了阿透工作的小阁楼。作为社会名流且拥有巨额财富的本多看到阿透身上有着作为转世标志的左胸三颗黑痣而要求收阿透为养子亲自抚养。本多培养阿透各种社会礼仪并让其完成学业,这一切的目的是想知道其是否真的是金让的转世,是否会如预言一样死于20岁。阿透羽翼丰满后逐步摆脱本多控制反手控制本多,在他以为自己成功之后,庆子告诉他,他自以为的天选之子,轻松就可以得到一切的天命不过是由本多(一个偷窥狂)和庆子(一个同性恋者)所操纵的阴谋而已,这巨大的挫伤了阿透视之如命的自尊心。为了证明自己就是金让等天选之子的转世,他在20岁的时候自杀。然而被抢救回来并没有死,只是双目失明。这之后他与熟识的疯女人绢江结婚,心如死灰的活着,对外界丝毫没有兴趣。最后本多在弥留之际去到了自己终身不敢踏足的月修寺拜见聪子(世外之人),以解毕生困惑,却得到了自己难以理解的答案,全剧终。
内容分析
第一章整体在描绘从清晨到黄昏时分里,景色不断的变化。海面上光点不断变换,海浪时高时低。大海的颜色瞬息万变,云朵流转不居,包括伊豆半岛的模样都在不停的变换。如果眼中所见便是一切存在,那么随着一艘船的亮相,整个世界随之一变,存在的所有结构发生龟裂。这个船就好像是存在之钟。
每一个瞬间,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同的,没有任何存在是不变的,换句话说根本没有任何存在。我们所认为的概念化的大海,云朵,海岛事实上根本没有对应一个固定的存在形式。这也就是在一开头作者抛出的一个概念,叫作“存在的不可信性”。
本书的主人公的工作,便是终日透过望远镜观察这海上船舶进出港情况并及时联络陆地相关部门。他的世界可以说就在望远镜小小的镜头里。
这里存在着一种深刻的矛盾,书中提到
阿透每天看着蓝色的,广阔的大海,通过“看”能够把阿透带到一个无人目睹的境地——那是冰清玉洁的极限,是空无一物的实在领域。达到一种登峰造极的自我舍弃。称之为一片黛蓝。
只有放眼彼处,才是阿透幸福的所在。
但是书中写道,
当一艘船入港联系工作告一段落后,阿透每每有一种失落感。
这反映了主人公心里的根本矛盾。一面希求着那一片黛蓝,冰清玉洁。一面又在内心深处渴望着象征着人世的船舶。他并不是如同他自己所认为的自己根本不属于这个人世。
他深信自己白玉无瑕足以使其作恶无忌。正是因为他的这种自负,认为自己全然可以驾驭自我,可以免疫一切烦恼而驾驭一切,自己不是常人,自己知晓了世界的本质——一片黛蓝,才使得他后来面对本多想要收其为养子这种毫无道理的要求时,一口答应。他确认自己处于不败之地。
阿透喜欢像逛动物园那样观察人世生活。
... ...
自己接受着不受任何人世机缘约束的恩宠。
这是“看”所带给他的自我意识。把一切只是作为观察的对象,那么自然不会受到外界的一切所影响。与书中前面提到的阿透有洁癖,受不了一丝的杂乱无章和脏污,但是对自身之外的杂乱无章丝毫不在意互相印证。
但是这一切只是阿透自己的错觉,他离开工作的小阁楼,随着本多进入人世。在他自以为因为天命不凡而轻松获得一切后,被庆子告知,这是本多一手策划的罢了。在自杀失败后,阿透的自尊心被彻底磨砂,变成了一个完全麻木,只能对疯女子绢江打开内心的人。
本多是一位有很大社会影响力的大律师,且通过正确的投资方式是自己到了老年腰缠万贯。他与阿透有着同样的精神内核,洞悉存在的不可信性,对一切玩世不恭。
金让,清显,阿勋是同一个人不同世,在本多梦中以天人的形态平行的出现。他致力于寻找金让在世间的转世,并通过印记找到了阿透。
对于本多的心里从一些描写中可以窥见一二,
他洞悉存在的不可信性,世事如烟飘渺,却栖身于充满失意与恐怖的认识地狱当中。每一幕的变换,他都发散出很多莫须有的认识与思考。因此对于本多对家中女佣的粗俗不雅十分不满,对于庆子的附庸风雅嗤之以鼻等等苛刻的挑剔就不难理解了。本多内心应该是无比的向往那一片黛蓝的世界,没有认识,没有思考,一切浑融一体,晶莹剔透。但他深知自己距离那种境界太过遥远。那远在人世尽头的寂无声息的月修寺,是本多心中的圣地,他无时无刻不想去拜会住持聪子。他之所以执着的寻找天人金让的转世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本多对于衰老和死亡是十分介意的,他十分讨厌年轻的人,因为这无疑是他们在逼视自身之死。
书中本多带着庆子去参观天人五衰之地三保松林的时候,有一段描写给我的触动很大,是说那地方有两个只露出脑袋的拍照用的人形摆设,庆子拉着本多把脑袋凑在里面拍照,本多非常不愿意,因为一大堆人在那看着他们乐,像是在耍猴。
本多把表情严肃的脸插进黑黄条纹和服的阿蝶稍低些的面部空洞。他弓着腰,翘起屁股,姿势同当年从二冈书房窗孔向外窥视时一模一样。
本多深感屈辱的心底,刹那间发生了微妙的位移——他将众人的哄笑置之度外,而致力于将自己的天地同“窥视”结为一体。而在这种情况下,观众所在的世界便发生了质变,成为自己窥视的一幅图画。
这里是很重要的一个点。对于普通人,是大家在看我笑话,反映的是外界与“我”的二元对立。但是对于主人公阿透和本多,通过“看”直接将一切变成了一幅画面,直接将外界存在性抚于自己掌下把玩,从而脱离一切外物对自己的影响。
参观松林过程中他们到阿透工作的小楼里面参观,本多凭借少年那被抛向万里虚空的彻底无目的性,一眼就洞悉了阿透与自己完全相同的精神内核。
这是本多对于阿透的“手”的认识:
手已意识到手的高贵,所以指尖也萎靡不振却又桀骜不驯;手已自觉此手只能染指于超尘绝俗的对象,所以绝不抓取人世俗物,做出虚而待用的样态。越是心存异想,手越是玩世不恭,越是企图抚虚无于掌下。
本多将此,定义为纯粹的恶。因为一切都是虚无,存在是不可相信的,那么作恶便可以肆无忌惮,因此世间没有一种恶可以超越这样的恶。这也是本多毕生的恶的种子,将一切不放在眼里,玩世不恭。
贯穿一生的自我意识无疑是本多的恶之所在。这种自我意识不晓得爱为何物,只知道嫁手他人杀戳众生,只知道撰写娓娓动听的悼词,而以他人之死为乐,将世界引向毁灭,惟求自己永生。
本多在内心是向往着光明的,他不想要这种恶,却又无法去摆脱。这也是为什么他无比的向往月修寺,因为那里代表的是救赎的希望,是把世界视为自己的大爱,而不是把世界视作虚无的卑鄙。那一片黛蓝究竟是隐藏在种种物相的背后,还是物相本身呢?这中间仅一念之差,确是天翻地覆。如本多所言:
这期间也曾有一缕光明从窗口泻入。那便是印度。是印度使他一度从恶中挣脱,尽管时间那么短促。是印度将自己深恶痛绝的世界用迷离的光明和缥缈的薰香包拢起来,教导人们通过道德约束使是非同居共处,而这都是自己永远无法抵达的世界。
若一片黛蓝是隐藏在种种物相的背后的实质,一切都是虚无的,那么将视他人为草芥,玩弄一切,随心所欲。若一片黛蓝本就是物相本身,那么将产生至善,将他人视作自己一样的去爱,慈悲为怀。一念之差,花开花落。
本多在临终前冒死去了月修寺,拜见聪子,想向她问明白清显的事情,然而聪子却说自己并不认识清显,并问本多你真的确定有清显这个人吗?并给出一个答案——一切只是因心而异。
书的结尾可以看出本多对于聪子的答案失望至极,他觉得这是聪子为了掩饰真相而说的谎。本多并没有明白聪子的话,他不能够理解聪子为什么说不认识清显,明明在记忆当中,清显与聪子是俗世的恋人,往事还历历在目。
这是一座别无奇巧的庭院,显得优雅、明快而开阔,惟有数念珠般的蝉声在这里回响。
此后再不闻任何声音,一派寂寥。园里一无所有。本多想,自己是来到既无记忆又别无他物的地方。
庭院沐浴着夏日无尽的阳光,悄无声息……
在本多看来,聪子是压制自己不去想,没有记忆,没有外物。本多不了记忆虚幻,记忆也是心的一幅图画,事情过去了,便是过去了,每一次重新的想起(所谓记忆)并不是过去的事物本身,是己心重新显现的一个幻影,这也就是聪子所说因心而异,不认识清显的含义。而本多纠结一个固有的清显,执着有个固定不变的清显,存在的不可信性对本多来说只是概念上的理解,并不是真正的体悟。
眼前是月修寺的景色,而这才是真实。更确切地说,心之一念为真,此念永不变而现过去现在未来三际。
本多的疑问,也是三岛的疑问。本多和阿透都像是三岛自我意识的一个化身,一边像阿透一样内心认为自己是天选之子,生而不凡,能够把握世界的本质,抚虚空于掌下。一边又在本多身上的这种矛盾里,找不到答案,迷失在精神困局当中。三岛不得不说是一位十分赤诚的人,是对真理有着不懈追求,为之而不顾一切的人。没有让自己安于混沌,安于碌碌的俗世生活,从这个角度来看,三岛的死何尝不是一种至高无上的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