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渐深,天气渐凉,母亲又开始念叨起采麻花、做麻花的事来。
这里的麻花,不是油锅里炸得金黄的那种面食,而指的是用蓖麻的嫩叶、花蕾等做成的一种佐粥小菜。
母亲是吃麻花小菜长大的,我小时候也常吃,还不止一次跟着姥姥去蓖麻地里采摘过。那时候的农村,蔬菜少,日子贫,但凡能用来吃的东西绝对会最大程度地利用,绝不会让它变成枯枝烂叶再回归大自然。
至于霜降之后才能采摘的规矩,我估计是因为这个时候采摘不会影响蓖麻的收成,那些枝杈间晚开的花蕾和新长出的嫩叶,即使不采,过几天也都冻死了。 但母亲却说,经过霜打之后的麻花才会好吃。
霜降后,夜里一场霜下来,蓖麻的大叶子都会被打蔫了,只有枝腋处新生出的紫色小嫩叶还很精神地支楞着。
将这些小嫩芽、嫩种子、花蕾等采摘下来,洗净,放在开水里焯过,然后放在冷水中浸泡上几天,直到蓖麻的苦涩味道尽去。期间,每天都要定时换水。然后,沥干、切碎。拌上用葱白切成的葱花,加盐、味精等佐料,淋上麻油,一道麻花小菜就做成了!
这活儿,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前前后后,往往要花上五六天的时间才能做好。而且,由于节气的原因,一年也只能做一次。
所以,前些年,母亲为了做麻花小菜,总是早几个月就打听哪里生有蓖麻,临近霜降时,再关注天气预报,留心哪天有霜要下。
蓖麻的生命力非常顽强,只要种过一次,遗落在地上的种子,就是明年的一棵新蓖麻。没几年,一棵就会衍生出一大片。所以,前些年,尽管没有人专门来种蓖麻,但村村的沟沟坎坎、房前屋后都生长的有蓖麻,城郊的河堤、沟坝等闲散荒地上,野生的蓖麻也随处可见。
二000年,母亲刚搬来城里,因为对周围的环境不熟悉,总是抱怨采不着麻花、吃不成麻花,那一年,甚至专门坐车回老家去采麻花,做好后再带回城里来吃。
尽管我一直认为,那蓖麻叶本身也没听说有什么特殊营养,再经过一番焯水、浸泡的折腾,连维生素也没了,当菜吃的价值实在不大,但母亲就是喜欢。按她的说法,麻花配上新玉米面熬成的粥。一口粥,就一口麻花,那才叫有滋味。
母亲刚搬来城里,一切都还都在适应。为了让她喜欢上城里的生活,我外出的时候,总会留意近郊哪里有蓖麻地,然后秋天霜降后开车带她去采。随着母亲对小城的熟悉,后来的几年,她总是自己骑着电动车去采。
但随着城市的扩张和城郊绿化管理的推进,母亲为采麻花要跑的路也越来越远,直到在电动车里程内,城郊已经采不到麻花了,连老家的闲散地上的蓖麻也没有了,都被种上了可以榨油的油葵。
连续几年,母亲已经做不成,也吃不到麻花了。今年,却突然又念叨了起来。我知道,她吃的不是小菜,只不过是一种念想。
于是,我决定明年春天,在院墙外面,少种上几棵月季,改种上几棵蓖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