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脑上写这篇文章之前,我被宿舍楼下社团招新的音乐吵醒了。
社团招新,百团大战。我听着楼下的音乐从南山南唱到了至少还有你,想了想,翻身下床。
九月新生报到的时候有人问过我:“学姐,你说我要不要参加社团啊?要是加社团的话我要加什么样的啊?”
在我默默的接受了“学姐”这个听起来很老的称呼以后,我告诉他:“少年,跟随你自己的想法。”
换做五个月前我一定会告诉他:“社团什么的,都是骗人的,没你想象的那么美好。你以为小说里男神女神云集,然后你开个主角光环就能走上人生巅峰了?不可能的,你醒一醒好吗。”
但是,何必呢?从小听了那么多大道理,却仍旧过不好一生。
因为那都是别人的道理和别人的故事。
一年前,我在学校选择了一个听起来超级高大上的社团。和我自己的专业有关又是省内高校的百佳社团,鬼使神差地要了报名表,莫名其妙地面试入选,进入了一个职能是财务部的办公室。
在工作转正之前有一段时间叫做实习期,在社团里,没有。这意味着你不会被辞退,也意味着你要是做错了,可能后果比较严重。
协会的第一次动员大会我是部门策划,不要以为我一开始就很鹤立鸡群,因为我们部门新生一共22个人,部门策划11个,学长学姐并不会干涉我们的策划。在策划活动的热情期过去了之后,有人开始消极怠工,到最后,部门活动决定表演话剧,大一宿舍断电熄灯,我一个人手写剧本到凌晨两点,用手电筒照明,第二天六点半起床早自习上课。后来话剧的效果并不好,动员大会我们部门自然是搞砸了。副部长告诉我:“我们以前的活动都是有电脑打出来的策划书的,你这手写剧本是怎么回事?”
在那时,我并不知道什么叫做策划书。
后来,时间在大家每个星期开一次部门例会里到了元旦。年庆,又是策划。
我在那时真正明白,什么叫做放养。大二不插手,仅仅就是引导,大一自己组织,他们只要最后的结果。六个部门,出十二个协会策划。有了第一次动员大会的经验,我至少可以靠自己一个人构思活动框架了。然而,大二的理事们干了件看起来“他们管理有方,其实我们苦不堪言”的事,为了选出三个年庆总策划,十二个人劈成两组,交两份不同的策划。
三个总策划中,两个我们组的,一个另一组的,有一个是我。现在这两人和我的关系,小N是我闺蜜,小H,是我男闺蜜。
大一我们南校北迁,借用别人的校区使用一年。那个校区偏僻得晚上九点半以后没有公交。以至于我在看到学校以后告诉我爸:“我现在回去复读,应该还来得及。”
总策划会议被我们三个挪到了校外的奶茶店,每天晚自习以后开会融合两份策划,踩着阿姨关门的点回去,小桦会相当体贴的送我们回寝,即便他天天嘲笑我们两个女生可以当四个男生用。
总策划会议开了三四次之后,我接到了我们生病住院的副部长的电话。聊了两句之后他开始暗示我:要跟同部门的那个协会策划交流交流,其他部门的终究不是自己人。
现在想起来还是要感叹自己太年轻,会长之后亲自到我们校区:“你们三个是不是太独裁了?不要什么都是自己决定,要给其他人表达自己的空间啊。”
在那个时候我很想告诉他,我们曾有过十二个人的会议,可是会议上没有人提出新的想法,都表示策划草案就已经很完美了,融合一下就可以了,何必那么麻烦啊。最后却和自己部门的部长抱怨我们的独裁。
我很想告诉他,一个活动300块钱的预算,从奖品到场地,我到底走了多少家商店才把物价谈下来。
我很想告诉他,六个部门的部门策划的协调联系工作都没有人愿意出来做,小N不来做谁去做?
我很想告诉他,自己要求选主持人的那个策划在主持人选拔的当天睡过头,最后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临场上台组织。
我也很想告诉他一个星期出正式策划,手上有两份策划草案,我们已经最大程度的去融合两份策划书了。
但是,我没说。
小N私下告诉我,算了,我们三个背下这个黑锅吧,反正又不会死。
有时候黑锅背多了,不会死,但是会很惨。
年庆是成功的,因为在那个时候我还是决定大二留下来当理事的。
大一下,我开始准备会计从业资格考试,靠自学。
财协一直接管着一个校级比赛,在这个放养的很彻底的社团里,还是大一组织。
我们三个,又是总策划。
于是我开始了作死之旅,在自学考证之路上一边上课一边策划。每天六点半起来上早自习,晚上开会到十一点回寝,开手电筒看书到两点,之后摸黑洗漱,两点半开始睡觉。宿舍楼下会有夜猫嚎叫,有时候猫都不叫了,我还没睡。
校级比赛是要拉外联的,所谓的外联就是招商策划书写出来,和商家谈判,我们的比赛给你们冠名权,帮你们宣传,扩大影响,而我们需要一笔活动经费。历年来,这场校级比赛都有一个合作伙伴,理事当时告诉我们,你们策划之中出一个人跟我去把合同签了吧,钱会到手的。
之后开始了游击战,商家各种挑剔谈条件,在我们策划中的男生吃饭喝酒喝到吐,翘课谈判整整两天之后,在我和小N拿出了三套方案供他们选择之后,商家拒绝签合同,原因是上一届的比赛太差,他们已经不想继续赞助了。
我们的比赛不得已推迟。
所有方案,推翻重来。
正所谓没有工资的策划拖得越久,积极性越不高。我们的比赛要求回本部举办,从北校区回去要坐四十分钟的公交车。连大幅的宣传板报都要回本部画好,然而我们第一次回去画板报,直到我们下车的时候,宣传部的策划才告诉我们,她不知道要向学校申请场地,所以我们今天白来了,因为学姐没有教。那个时候,十二个策划,来了十个,距离我的证件考试正好十天,我仍旧是去了。
恰好后期策划和我的会计从业资格考试冲突,我在会议后无意识的提出过这件事,被会长听到,只得到一句:“弃考啊,专业课你都是自学的,你以为自己过得了?”我听完这话之后没有出声,回寝之后继续看书,听楼下的猫嚎叫得起劲。
当消极怠工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矛盾就爆发了。各部门部长袒护自己人,诋毁旁人。后来干活的就只有我们三个。
恩,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凶残到这地步。这个时候我总是觉得鲁迅先生真是英明。
我们靠中午午休的时间坐校车回本部,中餐随意解决,下车工作,再坐校车回北校区,下午踩点进教室上课。我连着一个月中午吃面包,吃到我现在看到肉松会反胃。
我没有工资,而且自贴经费,那一个月我光电话费就交了两百。
但这一切也不是没有回报的。
我到别人寝室去宣传,一个一个的游说他们参加比赛,去学习应对别人的冷漠。
我们的主持人要去广播站借,后来我和广播站就熟了。
场地要找学校签字,然后学校的行政制度我基本就摸清了。
比赛要邀请其他两个学校的队伍参赛,三校联盟,我们既是合作又是竞争。那段日子之后,我打太极和谈条件的本事上了一个台阶。
预算和策划做了一遍又一遍,到现在,也都会了。
视频组制作的比赛PPT不符合要求,直到比赛前一天晚上才交到小N手里,十二点半我接到电话:“睡了吗,PPT有问题,来不及了,现在我们三个分工重做,你开电脑吧。”我第二天满课,并且我PPT并不精通,很多复杂的东西,只能现场百度,现学现用。我还是告诉她:“好,你把资料传过来吧。”现在,高级office应用,我的操作快了很多。
但比赛,终究不尽人意。
这毕竟不是最后的结局,因为在大家眼里看不到消极怠工,仅仅看到的是,这场比赛,是你在做,然后,你搞砸了它。从大二到大四,指责泼墨一样的泼过来。有一个大四的学姐,开口第一句话:“我只骂干活的那个人,谁是总场控?”后来我发现,黑锅这种东西其实很奇妙,它随时会被人翻出来,再砸你一次,而那段时期我已经累到被室友误认为得了自闭症,解释不动了。
那场比赛晚上举办,结束以后十点,我们被大二,大三,大四的学长学姐留下,骂到十一点,回不了宿舍,因为没车了。理事们各自回寝,其他总策划提议干脆去唱歌,庆祝一切总算过去了。我走出会场,哭着打电话给睡着了的室友,问她能不能帮我看看守门的阿姨睡没睡,要是没睡我就算被记过我也要打的回来。
宿管睡了。
然后我和小N小H一起拒绝了唱歌的邀请,凌晨一点坐在高架桥下的烧烤摊前。那天从中午十二点开始,我们三个只喝了水。我从来没有在外面过夜的经历,当时边啃着鸡腿边感叹:新成就,夜不归宿达成。
理事换届,会长问我:“你是打算留部门还是留会长团呢?”
我告诉他,我不留。那天晚上,我接到了八个电话,从大二理事到大三前理事。
部门换届后聚餐,新的副部长是当年和我一起策划年庆的同部门策划人,开会来了三次,策划书没有动过笔。他拿着酒瓶从另一桌走到我面前,拿了个新杯子倒满递给我:“以后,你还是我们中的一员,要教学弟学妹的时候你不要缺席啊。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我笑着答应,然后说:“我酒量不好,下午我还有场考试,酒我就不喝了。”他倒的酒放在那里,我一口都没喝。
现在,我刚刚喝完一杯酸奶,站在阳台上看了一下社团招新的场面。很热闹,每年的招新都很热闹。但有些事情学长学姐不会讲给你听,因为人不一样,做出的选择也就不一样。在大学里你可以去咨询,但不要去模仿。在社团的这一年,我学到了很多东西,认识了很多人,知心的,非知心的,世界观一样的,不一样的,形形色色。
我选择加入社团,收获了很多。部门策划,年庆总策划,校级总策划,年度社团优秀个人,会计从业资格考试和四级也都过了。
不参加社团,我想我一定也会有别的收获。只是这条路上的风景我看不到而已。
每一个选择都有意义。我不知道要怎么去告诉新生到底是有必要还是没必要。有人带着几十块的手表但是他住着三层别墅,有人年薪十几万说不定最爱的还是麻辣烫。不要用自己的标准去替别人衡量未来,因为每个人看中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每个人未来都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