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记事起,就听过太多“吊壁灯”这个名,起初并不清楚它是什么意思,因为后边有搭个“灯”字,一直以为跟家里的洋灯、电灯类似,后来去过一次后,才明白就是一个村庄,是外祖父居住的地方,跟“灯”并无半毛钱关系。
小时候,每年至少二三次跟随父母去吊壁灯送年节做人情。爬山翻过村后的小岭后,剩下的就是蜿蜒的羊肠小道。这一路峰回路转,逶迤起伏,途中松风浩浩,涧水潺潺,还须经“二王”地界(外王和内王两个小村庄),走到山路十八乘N弯的最后一道弯,就看见了吊壁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村头东坡悬崖上的一片古枫林,远看五彩缤纷,层林尽染。枫树株株拔地参天,直冲云霄,其中也不乏二三百年以上、需多人合抱的古枫。要不是林间炊烟袅袅,初来乍到者真不敢相信这坡陡林密间还藏身个上千人口的村庄。
这里的阳光似乎不怎么慷慨,只在树梢叶缝中洒落下点点线线。漫步林间,树影婆娑,鸟语枫香,云卷雾绕,犹如置身于仙境。
穿过枫树林,路旁一间简陋的脚碓房跃然眼前,里边躺着一架大脚碓,足有三四米长。看这老物件也有些年头,非常稀罕,它的作用跟水碓差不多,只不过水碓是利用水作动力,这是用脚力。 儿时因为好奇,经常会去踩一踩,可惜小孩重量不够,不管怎么踩就是纹丝不动。
平时这里人迹罕至,逢年过节时便是另一番景象,家家户户相继登场,香飘十里的吊壁灯汤蒸粿就出自于此。
人们都说吊壁灯的枫树多,可是竹子更加多。家家户户竹林环绕,房前屋后林茂竹幽,置身其中,阵阵竹香沁人心扉。“居不可无竹,食不可无笋”用在这里恰如其分,每到出笋季,那鲜美可口、开胃健脾的竹笋自然也有我的一份。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土生土长的外祖父不仅会拉大锯撩(音)板,还是个竹编行家。不但竹器样样会编,而且美观耐用,小时侯家里所用的竹篮、竹筛、箩筐、簸箕等等物件都出自于外祖父灵巧之手。
“吊壁灯”这仨字看似跟地名不着边际,找度娘敲出的也只是一大堆吊灯、壁灯之类,但也不是凭空臆造出来,既然这么叫,自有原由。
因地形特殊,平地稀缺,而东南悬崖又过于陡峭不适合居住,先民们即趋利避害,便在比较宜居的北坡上每凿出一小块平地建一幢房子,就这样层层叠叠建在半山腰,若去上下屋串个门都得爬坡过坎。当每到夜幕降临之时,峭壁之上便灯火盏盏,挺壮观,也很有特色,便干脆取名为吊壁灯。
由于地处北坡,西边又受阻于峻拔的西峰遮挡,这里的太阳比别处晚出早落,差不多只能见到半天的阳光,素来便有:“吊壁灯吊壁灯,半天日头半天阴 ”之说。用方言念起来,既顺口又押韵。
吊壁灯还有个特色,即全村单姓,无掺杂其他任何外姓,数百户人家全部姓陈,且自古以来就有尚武传统,所以男人们个个力壮身强、身手了得,吊壁灯的拳师更是名噪一方。有言为证:“石塘杨,沙坡郭,吊壁灯拳头火”,可见吊壁灯人的武艺在当地一带颇有名气。
“破四旧”期间,传统文化活动深受影响,尤其是民间剧团的传统戏曲。凭借“山高皇帝远”的地理优势,吊壁灯便成为了乡间传统戏曲表演的“避风港”。
为了满足群众对文化生活的迫切需求,让大家过过戏瘾,村中有一处叫“第五份”的三合院落成为了临时剧场。每逢春节期间和农闲时节,就有“大班子”、“傀儡”、“布袋”轮番登场,一次至少要连做三五天。这几日锣鼓声、唱戏声、鞭炮声响彻山间... ...
记忆中,只要有做戏,便是吊壁灯最热闹的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