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五点,笛乐一个人在吧台刷洗曹子里的咖啡杯,这是她回国来到上海的第一年,目送最后一位客人离开咖啡馆,她早已累的腰酸背痛,此刻恨不得早已躺平在出租房的大床上,一觉睡到大天亮。
只是,睡醒还要面临新的一周,,,周会上的工作报告,,,
想到这,笛乐不禁打了个寒战,还好上海五月底的大雨说停就停,晚上回家也能方便些。
思绪不禁飘到一年前硕士刚毕业时在巴黎小酒馆时的情景......
那天也是大雨,时间大概是晚上七点多,笛乐记得很清楚,因为她刚过来店里换班,那是一个咖啡馆与小酒馆轮流经营的店面。
此时的笛乐刚参加完硕士毕业典礼,在到处投简历找工作。
这间小酒馆是她刚来巴黎不久便找到的一份兼职工作,还好在深圳念大学时便自学了做咖啡与调酒,两种饮品的知识与调制手法都被她练习得巧夺天工。
她做的咖啡拉花,当时参加比赛时还拿过奖。
笛乐又会做咖啡又懂调酒,于是试工第一天,老板就让她过来店里坐班了。老板招兼职的原因永远是因为她们更实惠,用起来也不麻烦。兜兜转转两年过去了,她已经分不清这间小屋子究竟是白天的文艺咖啡馆,还是深夜清吧,不过是简单搬一下店内的桌椅布置,调试灯光,就变成了两个不一样的世界。
那时笛乐就想,有一天我若是对生活感到厌倦,我也要创办一个这样的空间。
距离营业还有10分钟,推门而进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高个男孩,由于店内灯光幽暗,笛乐无法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店里还没有营业哦~”笛乐先是用不太熟练的中式发音讲了一句英文。
“一杯威士忌就好。”男孩说,
原来是中国人,这太好了,笛乐心想。
男孩没再说什么,低头开始玩手机。
笛乐把威士忌递给他,男孩接过酒杯,说了声谢谢,又继续低头看手机。
又是一个过来喝闷酒的人,笛乐心想。转身擦拭今晚需要用到的酒杯。
周三,过来喝酒的客人不会太多,可以稍微偷偷懒。笛乐暗喜。
“你知道离这里最近的酒店嘛”,大约过了五分钟,男孩抬头问,“最好是在路边上的。”他又补充了一句,笛乐看了看店内,确认没有其他客人,
“是问我嘛?”
男孩做出一个“这里除了你还有谁”的表情,
“我不是太清楚哦。不过等会你可以沿着这条街直走,说不定能看见自己喜欢的酒店招牌,然后住下就好咯。”笛乐嗓门大,和着清脆的普通话,回复得落落大方。
男孩觉得好像有道理。
一口闷了杯中剩下的威士忌,再次说了声谢谢,起身离开了酒馆。
黑T恤,高个,长发,瘦的刚刚好,这是顾白然留给她的第一印象。
男孩全名叫顾白然,他朋友习惯叫他老白,白然。这是熟悉后笛乐知道的。
当然,,,
当晚的好戏还在后头...
凌晨两点,快要休店时...
读者可能要问笛乐这么晚回家不担心安全嘛?
没关系,她有个习惯,无论去哪里,旅居或者履行,都喜欢住在偏闹区一点的地方。
闹市区?笛乐住得起嘛?
其实也就是个巴掌大的地方。。。
在巴黎也就两年时间,从初中开始笛乐就是宿舍生活,硕二出来体验个人生活,就算花点钱,笛乐认为也是非常值得的。
这是笛乐的生活态度,住房可以不大,但要在中心热闹区,不能离塞纳河太远,这样休息日方便下楼握杯咖啡行走在塞纳河畔。
你要说笛乐是个文艺女青年,她是跆拳道黑带。
从大学开始就理财,尽管账面数字少的可怜。
从不乱花钱,买过最贵的香水品牌是宝格丽。
所以到今天为止,也存下了自己的小小金库。
笛乐没想到今天酒馆的营业,第一个来的人与最后一个来的人是同一个。
大概这就是缘分吧。
一个高瘦的身影推开门,走到吧台,
“威士忌。”这声音听着有点熟悉。
是的,还是顾白然。酒馆还没营业就过来的那个男孩,笛乐印象很清楚。
“我又来了。刚刚多谢你,我在前面300米街角找到了一家酒店,房间还不错。”
男孩也不管笛乐有没有在听,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笛乐一边往酒杯倒入威士忌,一边回,是“xxx酒店吧”,事实上笛乐对这条街已经熟得不能再熟,街口周末有几个小商贩出来摆摊她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知道啊?”男孩接过威士忌问,
“对啊,凑巧知道。”笛乐见酒吧客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他,休店的工作也做的差不多了,本想提醒还有15分钟打烊,见他是中国人,也没着急着催。
再说了,这条街晚上遇见一个中国男孩的概率并不大。一般来店里喝酒的要么是两个外国男孩,要么是一男一女的外国人,两个中国女孩的情况倒是常见。
“看来你对这一带很熟悉。”男孩又喝了口酒,“我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嘛?”男孩有礼貌的问。
恩?这是特意过来找我聊天的嘛?笛乐心想,但还是第一时间回复,“可以叫我阿乐,这里员工老板都这样叫我。”
“阿乐?中国女孩,调酒师。”男孩自顾自的说出三个短句。
“我叫顾白然,朋友们都叫我白然。你也可以这么叫我。”男孩没等笛乐问他叫什么,主动回答。
“你还是大学生嘛?”白然又问,好像喝酒正起劲。
“不是,我毕业了。”笛乐回,
“你在哪个学校,什么专业,来巴黎多久了,一个人嘛?”
恩???
什么跟什么,查户口呢,笛乐心想,
“放心,我没别的意思,我大二转学来到这边,在xxx艺术学校,现在大四,刚好在一家画室实习,我大学主修的美术,业余会与朋友去跳跳街舞什么的。”白然侃侃而来。
由于是转学,降了一级。
美术专业,喜欢跳街舞,这一下点燃了笛乐的兴趣,想当年她是拼命的想选修美术,最后却被无情告知名额已满,无奈只得辅修个动漫专业,尽管自学成为了咖啡师,调酒师,但是这双说笨又不算笨的双手,始终没能画出一幅完美的巴黎街头时髦女士画像,说来实在惭愧。
笛乐没有想到有一天能在这间小酒馆遇见一位自称是美术专业的男孩,自报家门,主动搭讪,虽然还没看清楚对方清晰的轮廓,但凭借着瘦高、黑T、美术、街舞,尽管后面两项还不知对方是什么段位,中国男孩,交个朋友什么的,一点也不亏啊。
这异国他乡的,多个朋友多条道,这么好一口肥肉,没理由不继续深入。
“我只是硕士两年在巴黎,就在B大,主修市场营销,业余在这里兼职咖啡师调酒师。”笛乐顿了顿,“那你现在是在这边定居了嘛?”笛乐问,她确认作为女孩子,她对此时白然的一切都还是“利益熏心”。
事实是后面发生的一切都让他俩的相遇顺其自然。
“我爸妈都移民过来了,还有我小妹,不过我还不想移民。”白然又是一口气掏空了家底。不过此时他的确是因为寂寞难耐,才会一个人跑来小酒吧喝闷酒,这还与一名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女子聊起自己的私事。
生平第一次。
这一幕会发生,完全因为最近与家里吵得厉害,下午与顾妈妈这一吵,都想着干脆买了机票直接飞回国。
已经不是第一次顾妈妈要他移民巴黎,但这都不重要,她妈与隔壁李阿姨是国内老友,来来往往紧密了,开始讨论两家儿女的婚姻大事,什么年代了,都什么玩意儿,还搞相亲定亲这一套。
白然为此大吵了一架。。。
果真当初没有移民是正确的,现在他还是个中国人,是个自由身。
早知道当年就不过来了。。。
“你为何不想移民啊?”笛乐顺着问,但她想无论如何这都是他人的私事,说不定别人认为中国居民可好了,况且,现在的中国国籍的确很不错。
“你是国内哪里人?”
“我是杭州人。”白然回,“算是有挺多熟人在巴黎做生意,但其实我还挺想回国的。”白然的威士忌只剩下最后一口了。
笛乐听后,不免也有了一点思乡之情。
心想他可真是不识好歹,像她这种一个人前往巴黎念硕士的学子,想着念着国内的老母亲老父亲,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两次面。
他这种家人在身边的get不到啊。可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笛乐打消了这种想法。
“杭州是个好地方,”笛乐没有说自己老家在哪里,只说,“我还没去过杭州,回国后如果去上海工作,是要去走走的。”笛乐拿起威士忌,挨近了一点白然,往他杯中免费加了一些。
“听说杭州风景特别美,人杰地灵。”
白然抬头,两人眼睛正好四目相接。白然的眼神微微有点醉意,看得出他不胜酒力。
笛乐这下看得清楚,不是那种浓眉大帅哥,出落的清秀自然,单眼皮,但眼睛不小。学艺术的好像都有一张被艺术家堆砌的脸,不够亲近人,但也不算有距离。
可能白天遇见他,便是那种打过照面便永世不会再见面的。
作为一名念市场营销硕士的女孩,笛乐的眼里心里满是交易与金钱的铜臭味。画家,街舞,爸妈都移民来了巴黎,这一看就是富家子弟。
笛乐硕一就谈过一个法国当地男孩,不过恋爱的时间并不长,尽管全世界都在说法国人有多么浪漫,但就好像能看到地标的餐厅中有户外小时位、观景位以及最低消费卡位一样,都能看,但就是有区别,区别还不小。
她发现那段时间也没啥大的区别,和别的情侣一样早中晚三餐。
不过她多了一项技能,就是把高中以前学过的地理历史文化知识,又重复一遍讲给了她的这位男朋友听,尽管也从对方身上也换来了一些自己想知道的,法语也说的更流畅。但打心底的,这没有让自己觉得多么有意义。所以,交往一个法国男友,对自己的人生来说,完全达标了。
男人不分国度,一看眼缘,再决定是否深入交流。
这时候笛乐的那套市场营销学逻辑开始失效。
不过对待男人,她有自己独特的“审男美”的标准,浓眉大眼不行,微胖婴儿肥不行,矮不行,专业不对,可能不行。
有没有潜力,是不是富二代,有时候光看外表,就能查出个十之六七。
像白然,接近了她审男美标准的百分之九十。
已经达到做男朋友以上水准。
当然,这仅仅是笛乐的标准,千人有千面,情人眼里自有西施。
后来笛乐想,是不是她遇见他的第一天,她就对他动了心。
此刻她沉醉在白然的外表天堂。
白然倒不觉得自己是属于那种很好聊的男的,但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女的是把容颜排在陌生交友的首位,还顺理成章的成了她的那一款。
“有机会我带你去。”白然喝完最后一口威士忌,不像是玩笑话。
那晚之后,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每次笛乐在店里坐班,就发一条朋友圈,这仿佛成了两人交接的暗号。白然只要工作不忙,次次“赴约”。
白天喝咖啡的少,晚上喝酒多。
其实白然心中也在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是不是可以给家里老母亲带个中国女朋友,就能万事好商量。
他没有想过与笛乐长期发展,只是想先敷衍老妈一段时间。
笛乐这样的女孩看上去就聪明,也不浮夸,在长辈那里好对付,双方也不至于因为感情而受伤。其他的,都好商量,这是当时白然的想法。
再说了,也有可能两人真的爱上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笛乐只当多交了个中国朋友,再说白然经常来还照顾了自己的生意,另外,还免费获得一个画家师傅,有时不在店里坐班就跑去白然画室。
何乐不为。
就这样不知不觉的,两人认识已经有四个月了。
白然一直住在离酒馆不远的酒店。笛乐也不方便问太多他的私事。
有天晚上白然从画室下班照常来喝酒,喝到最后一个走,送笛乐回家,笛乐与白然说起再过不久就要回国了,不知还聊了些什么,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聊得开心,转身去了白然住着的酒店,情不自禁,睡了。
两个成年人,如果没有发生这种关系,倒显得不正常。
笛乐回国倒数一周,有一天去白然画室拿画,画的是一个在吧台工作的女调酒师与在吧台喝酒的男顾客。
笛乐不禁感叹,原来两人认识的时间已经足够自己独立完成一幅半吊子作品。
笛乐心想,这段时间也算没白过,虽然最后还是没能拿到法国这边公司的实习工作,但确定了上海一家国际4A实习工作。回国直接报道即可。而且早就听闻上海是国内独立咖啡馆最多也最成熟的一线城市,这样,也更接近了自己的小梦想。
是不是她与白然,就此止步了呢?
她多少还是有点失落。
她最后没能等来白然的任何行动。
离回国倒计时还有三天,笛乐以完成了一幅独立画作,以表感谢约白然吃饭,不料对方以工作太忙拒绝了。
大概是离开住了两年的法国,笛乐一阵心情低落,每天又忙着与这边不同的朋友吃告别饭,她没有再约白然。她告诉过白然自己的回国时间,她就赌一把,回国之前,两人必定能再一见面,她堵他这两天就会给自己主动发来约会讯息。
笛乐没想到的是白然与顾妈妈已经闹得天翻地覆。
看着笛乐最新的一条朋友圈写着,巴黎,再见。
白然只是默默的留言一路顺风。
笛乐在这条内容下公开回复了一句,“谢谢大家。”
自此,笛乐以为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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