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1
我拉过一把竹椅，在屋门口坐下，晌午的阳光懒洋洋的在地面上墙面上圈定它的势力范围，我也被一览无余地圈在它的光照里。
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木棒，翘起泥泞的两脚，我用木棒仔细刮着鞋边缘的泥巴。
“好讨厌这泥巴”我不开心地想，“在泥地里讨生活是我想都没想的事呀，多少年没干过农活了？”
虽然在农村长大，可我还真没怎么干过农活。家里兄弟姐妹多，上面有能干的姐姐，下面有泼辣的妹妹，我就经常负责在家里照看更小的弟妹，后来弟妹都不用看了，我就出去打零工挣钱，再后来就嫁给了德生。
我和德生的婚事是姑姑介绍的，姑姑和德生是一个村子的，两家离得挺近，姑姑对父亲说，“我看人挺不错，踏实，能干，是个靠谱的人。”
父亲和母亲瞒着我去看了人，觉得还满意，就安排我们见了面。
我嫁给德生那年是一九八二年，婚礼很简单，那时德生家也穷，没有个像样的房子，我家姊妹多，也没什么像样的陪嫁。
那时德生所在村都已经划为了非农业人口，我嫁给德生，也成了非农业户口，没有了土地。
那时德生在县肉联厂上班，早出晚归，德生长得壮实敦厚，有两膀子力气。他在肉联厂的工作，体力活多，从大车上装卸肉，分割肉，干的都是力气活。德生愿意干活，也不挑肥拣瘦，他喜欢到月底领全勤奖，拿让人眼红的工资的感觉。
下班回到家，德生就啥家务活都不想干了。我们刚结婚不久我就怀上了孩子，那时我们还住着三间茅草屋。
茅草屋是婆婆原来的房子，德生家兄弟多，父母搬去新盖的房子住后，这三间茅草屋空了出来，兄弟几个谁结婚成家就先住这个茅草屋，等有钱自己能盖好房子了再搬走，茅草屋继续留给后面结婚的兄弟用。
茅草屋虽破小，院子倒很大，低矮的泥巴院墙圈起大大的院子，挺敞亮。做饭的锅灶就安在院子里，因为大家都把这房子当临时过渡房，谁也不想多投钱修缮，厨房就是露天的，烧火的木材不缺，我的娘家有果园，冬天修剪下的树枝在院里跺成一个大大的柴禾堆。
晴天好说，顶多就是晒点，遇到刮风下雨天，院子里的大锅就没法用了，在屋里架起三脚小锅煮饭，慢是慢了点，可生活哪有什么十分要紧的事，提前一会儿做饭就什么都有了。
那时候的日子可是真苦，也穷，大家普遍也都不富裕。可那时是我的好时候，年轻呀！对生活还有着无限梦想，我想着等生下孩子，在孩子稍微长大点时，我可以出去做份工作。
我有着不错的沟通能力，去当个销售员，或开个载客车都是我喜欢的职业。
我怀着孩子，每天照顾德生去上班，把自己收拾利索，也把自己的家收拾的整整齐齐。
可惜那时侯没有相机，没能拍下家的样子，我年轻时也没怎么照过相，那时要去照相馆才能拍照，我和朋友去照相馆拍过一次，留下了张黑白照片，照片中的我微微侧脸笑着，梳着两根麻花辫，照片上还写着拍照日期：一九七八年六月四日留念。那年我二十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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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娃是八三年出生的，家里条件还很艰苦，奶水也不好，早早的就给大娃喂饭了，玉米糊糊，土豆、地瓜等能吃的都喂过大娃，那时大娃长得真瘦，又瘦又小，我怎么也没想到几年后大娃会成为一个小胖子。好在到了青春期时，大娃突然窜个，身材长开了，不那么胖了，成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大小伙子。
大娃的到来让我们的生活更有了奔头。在茅草屋住到第四年，我们的积蓄够盖个大房子了，我们申请划好了地皮，很快盖好了四间带厦檐的平房，位于在村子东部，房子很宽敞。前面有两个屋门和三个大玻璃窗，玻璃窗那么明亮，一眼就能看清街上的人来人往。
搬家那天，我很高兴，抱着大娃亲了又亲，这家业是我和德生亲手挣出来的，一辈辈人烟就是这么从无到有，不断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财富过日子呀。
有了房子，可房子里面显得空荡荡的，家里没有多余的钱再添置什么新家具，我已经很满足了，不用急，日子一步步慢慢过，一年会比一年更好呀。
搬完家后，德生和我商量，他看到当地煤矿招工，他想辞去肉联厂的工作，去煤矿，他说，一样下力干活，煤矿上有更高的工资。
“霞，工资能比现在高不少！家里能宽裕些，让你和孩子早点过好日子。”
“去煤矿我不喜欢，有危险，再说上班那么远”
“也没什么危险，现在都很正规，不是你想那样，远也不怕，那里有宿舍，每周休班再回家，就是闪你一个人在家里带娃！”德生拉起我的手，紧紧看着我，我也看清了他眼睛里的愿望。
我知道德生不是怕吃苦怕受累的人，他希望能尽快摆脱贫穷，一家人的日子真正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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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生去了煤矿，工资高了，屋子里慢慢添了新家具。我感觉到手头比原来宽裕了，日子变得饱满，越来越好了。
德生说，“霞，咱们再要个娃吧，一个孩子太少了，再要一个和他做做伴。”
大娃这时快上学了，这么多年我在家照顾孩子，做家务，盼着大娃上学后我出去找点事做，也能挣点钱补贴家用。
德生说“再要个孩子吧，几年的功夫就不累人了，到时你再出去干活，也很快的！”
我的兄弟姊妹挺多，德生的兄弟姐妹更多，有时真觉得多也有多的好处，一边吵吵闹闹着，一边出头帮衬着。逢年过节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凑一起也很开心！
那就趁着还年轻要个二娃吧。有大娃时条件很艰苦，大娃跟着受苦了，这时条件好多了，能好好养养二娃呢。
怀二娃那些日子，我经常抚摸着日益圆滚滚的肚子自言自语：小子你赶上了好时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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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上的泥还没清理干净，就听到传来两扇铁门的撞击声，看到德生扛着水泵一身泥一身水地走进来。
我扔掉手中的木棍，嫌恶地转开眼神，忍不住地数落：你看看人家退休后过什么日子，你看看你，干了一辈子活，出了一辈子力，好不容易熬到退休，可以歇歇了，你给整这么一块荒地种，你会种地，还是我会种地呀？把家弄得这么脏，这叫什么日子。”
德生默默把水泵放在墙角，走去院里压水井边压水，水柱象条小龙一样从出水管里冲出来，他把穿着水靴的脚伸到水下冲洗。一边不以为然的说：有什么嘛？闲着也是闲着，开点荒种点地，到时吃自己种的东西，还能锻炼身体”
“我稀罕你这样锻炼身体吗？”我更生气了，提高了嗓门，“从小土里来，土里去，好不容易离开和土坷垃为伍的日子，你又折腾这一套，吃能吃多少，需要你这么折腾着种？想锻炼身体你就跑跑步去，能不能消停点过过安生日子！”我说着说着，有点哽咽了。
“别生气了，我不让你帮忙，我自己就能对付的了，有点事忙活，还是比闲着玩好呀”德生看我生气，压低声安慰。
他不明白，不是帮不帮忙的事，我就是想不明白，顺不过这口气来。人忙忙活活一辈子，该吃的苦吃了，该受得罪受了，老了老了，可以有机会清闲下，却还要为家人几张嘴折腾，到底图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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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生因为是一线井下工人，55岁就退休了。我对他退休抱了太多梦想。结婚这么多年，我和他没出去玩过，没去饭店吃过饭，没去电影院看过电影。他的一切都围着工作转，我的一切都围着家和二娃转。
村子里都是熟人，亲戚朋友也多，德生不在家，大事小事都是我张罗，照看孩子，人情往来。农村里的人情那叫个多呀，婚丧嫁娶，生子添孙，都要报门头，都要随人情，我带着二娃有时不方便，有时真不想出头，我知道有人背后嚼舌头。
谁爱嚼就嚼去，每个人都背着每个人的苦难，苦难，不会因为别人的夸奖少一分，也不会因为别人的指责而多一分。
德生几十年如一日的工作勤奋，几乎每月都是全勤，他觉得好好工作，努力挣钱，别让本该应该属于他的钱轻易飞走是他的使命。
虽然这么努力，我们好像还是被无形的东西束缚住了，我们努力生活着，拼命挣扎，却越来越走在生活的末端，有种叫做轻松的东西，我却看不到它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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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娃出生在六月，也是个男孩，正好是一年中开始热的时候。我长胖了不少，坐月子，经常一身一身的出汗。
那年我33岁。
德生很高兴，忙活着给孩子取名字，忙着接待来看望的亲戚朋友们，那几天家里人来人往，很热闹。
发现二娃有问题是在他出生几天以后，二娃老是啼哭，喂奶也不吃，检查尿片也不湿，不是屁股不舒服，哄也哄不好，后来发现他的胳膊软搭搭的。
抱去看医生，说是新生儿骨折。这怎么可能，没摔着没碰着，我想不明白，医生说二娃属于先天的，要多注意。
我一夜之间抱着二娃哭肿了脸，哭白了头。德生说，你还在月子里，不能这么哭呀，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我，医生也说了，长大些能治。
德生抱着美好的想法，他相信医生说慢慢长大后再定具体治疗措施，以后会一切好起来。
因为二娃是超生，德生去大队里交了8000元罚款，那时他一个月工资几百元，在孩子身份问题这件事上，他不愿含糊，及时给二娃上了户口。
我们家四口人了，我常深夜抱着二娃默默向天祷告：哪怕是折我多少年寿呢，让二娃做一个健康的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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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后的德生一直绕着庄子转，转了段时间后，他看中了村边的一片荒废多年的土地，面积有二分多200平米的样子。
他说他要种地，就忙活着买农用工具，早出晚归开始开荒，然后又买种子，买灌溉工具。
我心里的恐慌就像一张网，原来网还有个缺口，可以出入，因为那时德生是我的盼望，我希望德生退休后能帮帮我，而现在，这盼望落了空。感觉那网彻底收紧了，我没有了什么盼头！
我知道德生想开源节流，想为家里的多张嘴谋个吃食。他去忙种地也总比闲着玩，去和一帮闲散人员打牌要好。
可我希望他能有别的选择，都劳累了一辈子了，辛苦不用多言，可怜的二娃他长这么大也没出去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为什么我们不能带着二娃一起出去各地逛逛，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电视里演的山河实际有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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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二娃从出生就受苦受罪！婴儿期，他通过啼哭来表达他的痛苦，我像照顾稀世珍宝一样对他轻手轻脚，可还是没有办法能让他不发生骨折的现象，看着年幼的二娃动不动身上绑着夹板和石膏，我的心碎成了无数瓣。
在孩子该学走路时，我不敢让他走，搀着他，扶着他，唯恐他腿上用力时会发生骨折。
孩子会说话了，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他想学走，我也问医生，医生说慢慢养，有可能会自己慢慢好起来，或通过手术好起来。
就有那么一天，我带二娃回娘家，娘说：好孩子，真是个聪明的娃。
二娃说：姥姥，我能走两步，我走给你看看。
娘说：好呀！
我看着二娃的小脸上满是自豪，想起他在家里偷偷趴在床上扶着墙练，我也想满足二娃在人前展示的这小小愿望。
娘在前面伸着两胳膊，我在后面伸着两胳膊，我和娘的手中间有十公分的距离，我用两手扶着二娃，还没松手，就听到了断裂的声音。二娃头上崩出豆大的汗珠，但他没哭，他转头对我说：妈妈，不疼，你别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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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娃到底没能学会走路，到他六岁时，我和德生带他来到省城大医院进行手术。
手术一切都挺顺利，二娃成为病房里最受欢迎的人，医生和护士都喜欢过来逗他玩，和他说话。他是那么的乐观并抱着美好的希望，为此他不怕任何身体的痛苦和接受任何治疗。
同病房的人时不时过来看他，问他长大想干什么？会走路了要去哪里？二娃就那么欢快的乐着，他说：我长大要带着妈妈到处去看看。他问主治医生：我能不能出院时拆掉夹板自己走着回家？
那些天我和德生吃住都在医院，陪着二娃，怕错过任何可能的治疗或奇迹。
手术后需要长时间恢复，我们带着夹板回家了，后来又去复查了几次，最后事实证明二娃的病是无救的。
我们终于不再抱着二娃以后会走的希望了！这也让我痛苦，有时我觉得对不起二娃，带他来到这个人世，他遭受了种种身体上的痛苦，还没能为自己争得自由！
因为治疗二娃错过了上学年纪，能想到他这种状态去上学会遇到各种麻烦，我还是不愿剥夺二娃接受教育，拥有老师和拥有同学的权利，我去学校咨询怎么办理入学的事，该让二娃去上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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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娃顺利入学了，我的大娃却要休学了，这些年忙于二娃的病，对大娃的关心不够。
大娃学习不好，初中还没读完就不想上了，我给他说，这么小不读书将来会后悔的，他说他想好了，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想读书了。德生给他联系了技校，希望他去技校能学点一技之长。
大娃一直是个让我们省心的孩子，除了学习不好外，挑不出毛病，也从不若事生非，知道心疼我，在家里，总是尽可能地帮我做事，帮着照顾弟弟。
他技校毕业后对我说，看了一圈，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工作可做，他也想像爸爸一样去煤矿工作，最起码，稳定。
这时有人来给大娃上门说媒了。原来，他的一个初中女同学一直喜欢他，一直保持着联系，媒人是女孩找人联系的。
我对大娃说：只要你们同意，我没意见，咱们家的情况，你都要和人家说清楚，别让人家说咱骗了人家。将来，你们好好过你们的日子，你弟弟我会照顾好，不会给你们添累赘的。
大娃说：妈妈，你放心吧，人家全都了解，就是图人，不图别的，不管怎么样，妈妈和弟弟我都会管。
那天，我又不争气得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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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娃上学比正常孩子要麻烦很多，接送，上下楼梯都还好，麻烦的是去厕所，我在上午和下午课间会去学校带他去厕所。
二娃为了减少去厕所，会故意不喝水。可随着他越来越大，照顾他，带他去厕所都越来越累人了。
累也不怕，我有时会害怕衰老，害怕我的体力跟不上二娃长大的速度。
二娃学习挺聪明，一点就通，经常被老师表扬，还被评为学习标兵。但有时他的体力会不那么强，有时同学及路人看他的异样眼光，这些有时影响他学习积极性。
反而是我，为了孩子已经无所顾忌，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在受了身体上的种种苦后，还要对生活的无奈、对别人的目光做各种让步。我也这么对二娃说，别人爱咋想咋想，咱们勇敢活咱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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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娃一天天长大，大娃要结婚，德生和我商量，想翻盖我们的房子，给大娃多盖出他的婚房，也给二娃分割出他自己的空间。
我们把原来的四间平房西边又加出了两间房，那两间房单独成院，在上面又加盖了一层，这样我们成为上下两层的小洋楼，里面按楼房的套间格局做了功能分区。
全部落成后又把西院的楼房好好按婚房装修，大娃带着媳妇购置了他们喜欢的家具和物品。
婚礼在选定的日子如期举行，我成为了婆婆，媳妇很漂亮，也不多言多语，他们在西边院过自己的小日子，晚饭时会过来我们这边一起吃饭，我们也成为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人。
二娃高中要毕业了，他问我选择去读哪所学校，我说：你想去哪里都行，去哪里我都陪着你。二娃最终选了离家近的一所专科，录取后我把孩子情况说明，学校很好，给我们娘俩准备了一间小屋住宿，同时为孩子上学安排了一些必要的绿色通道。
虽然艰难，我陪着二娃完成了正常孩子上学的所有历程。因为长期保持坐姿，没有别的活动，二娃的髋部有些变形，繁重的课业也让他戴上了厚厚的近视眼镜。
二娃大学毕业，我也完成了几年的大学陪读生活，和二娃收拾好行李，回到自己的家，为了求学，我亲眼看着二娃得到了也失去了，最终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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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总是不管你愿不愿意，一件事接一件事的向你走来，需要你一件一件应对解决。
二娃学的是电脑，毕业后他的状况一时半会儿不好在外就业，我和他商量先回家慢慢寻合适机会。
为了二娃求学离家几年，这时回家后也正好帮着大娃媳妇带带孩子，尽尽当奶奶的责任。大娃已经当了爸爸，我也有了孙子。
日子过的像流水一样，后来计划生育政策全放开了，有亲戚朋友劝大娃和媳妇再要个孩子。他俩都不想再生，说有一个孩子就够了，我这么多年，养成了不管闲事的性格，由着他们决定他们自己的事。
我也明白大娃心里的顾虑，我相信我们家庭的负累多多少少带给了他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他不想他的小家再走我们的路，也不想多生一个给整个家庭带来更大的负担。
德生退休算是给这波澜不惊的日子带来点变化。家里的常驻人口一下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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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所有对变化的希望都被那块荒地给整黄了，我的心中装满了愤懑。
德生是个很现实的男人，每天考虑的就是生存和物质，他想着在还能折腾时尽量多劳作些，减少孩子们的负担。
我想的是我们年纪都大了，为了这个家辛苦操持一辈子了，现在条件虽不能和人家富裕人家比，和我们原来比也算好多了，退休有时间了，那是不是可以在粗重生活中抬起头来，能像样的喘息喘息。
我坐在屋门口的竹椅上，幽幽地看着德生，我不希望他说他不需要我帮忙，他自己干就行。
他那么的小心怕我生气，可他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而我也没法说出来，那是一种痛，不说明白还好点，说出来会更痛，我会止不住我的眼泪。
我只好用怒气来掩饰我的不满，“我想要干干净净的家，你把这些泥呀水呀的破烂全给我拿出去。”
“你等我找个合适的地方我就拿走，老大家的房子空着也没人住，等我给他打个招呼把这些东西都放到他那里去。”
“这一天天的，也真是够了！”
“妈，妈，你没事吧？”屋里传来二娃的喊声，
我扔掉沾满泥巴的木棍，转身进屋，“没事呀，你是不是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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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娃在他同学的联系下，利用他的网络知识，在自媒体短视频兴起的时候，做起了网络营销，别说，做得还有声有色。
可二娃的身体状况不算好，一只耳朵渐渐听不见了，需要借助助听器才行，我不知道他下一步还会迎来什么样的困难，我就愿我能一直健健康康的，永远陪着孩子们走下去。
一年转眼到了秋天，德生开始忙着在他的地里收花生，一块地产量还真不小，看他一袋子一袋子地把刚摘下的鲜花生运回家，倒在院子里，铺开晾晒。小小院子就被花生铺满了！
“霞，你快来尝尝，好吃，真得好吃！”德生站在院子里花生边扬着手喊，像一个等待着被表扬的孩子。
我慢慢走出来，从德生手里接过他剥好的花生，放进嘴里，花生在嘴里爆裂，新鲜多汁。我点点头“好吃，这下你满意了吧，终于成了个好农民，有收成了！”
“给你说，我有经验了，明年可以再扩扩地边子，种更多东西，有经验了也不用这么忙了。”德生突然凑过来拉住我，示意我看着他，我看着他因为下地劳作而晒的黝黑的脸，露出不解的神情。
他轻轻的说“不用这么忙了，就能有空和你带着孩子到处耍耍，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很累！”
我甩开了他的手，向屋里走去，边走边问“还有多少花生在地里没摘？”
“还不少，运过来的也就一小半。”
“走吧，我和你一起去摘，赶紧都弄回家里来就没心事了。”我进屋，解开围裙，照顾完二娃，重又回到院子里，拿起空袋子和德生一起向我们的那边地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