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奇怪的名字对我总有莫名的吸引力,比如叫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城市,叫卡布奇诺的咖啡,叫埃斯佩朗莎的少女……这些名字听起来都像一串咒语,有种神奇的魔力。我喜欢埃斯佩朗莎,一个在桑德拉笔下、住在芒果街上的女孩儿。
《芒果街上的小屋》——这是一本我用几周早餐时间看完的小说,它用清新的文字讲述了埃斯佩朗莎搬到芒果街后的快乐和烦恼。与其说它是一部女孩成长的小说,倒不如说它是女孩童年记忆的碎片,走过的时候感到疼痛,现在看来却闪闪发亮。
埃斯佩朗莎不喜欢芒果街的新家,因为它很小、没有前院、只有一个卫生间,她不能把这所房子骄傲地指给别人看。她不喜欢埃斯佩朗莎这个名字,因为这过去是她曾祖母的名字,曾祖母一生都坐在窗边向外凝望,她不想继承曾祖母的名字和窗边的位置。
埃斯佩朗莎喜欢躺在天空下看云,她说忧伤的时候天空会给她安慰。她喜欢家门前四棵细瘦的市政树,她说当她无法坚持再坚持的时候瘦弱的树教会她对抗。她感知美和力量,她也变得美和坚强。
埃斯佩朗莎是个温暖而富有同情心的孩子。当爷爷去世了,她会抱住黑暗里疲惫的爸爸,因为爸爸再也没有爸爸了。当好朋友萨莉被欺负了,她会抱着大树枝和砖头去解救她,哪怕最后换来的是一阵讥讽和哄笑。她甚至幻想自己能够帮助陌生人,如果她有一所房子,她愿意把阁楼空出来,留给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但埃斯佩朗莎的心里也藏着一些难受的秘密。她觉得自己很可能会下地狱,因为她模仿嘲笑了躺在病床上垂死的卢佩婶婶,她为自己用别人的痛苦来取乐而感到羞愧。她想起慈爱的婶婶曾经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听她念诗,告诉她诗歌会使人自由,鼓励她要一直写下去。但她却愧对了这样的善意,她把不安和自责埋进了心底。
像前文所说的,《芒果街上的小屋》绝不仅仅是个女孩成长的故事,也是个让大人们沉默的故事。
芒果街是芝加哥的一个拉美移民社区,埃斯佩朗莎在这里遇到了很多她不能理解的人和困惑。
路易的表哥开了一辆又大又气派的黄色凯迪拉克,但却被警察铐上了手铐。
拉切尔穿了一双艳丽的高跟舞鞋,有个流浪汉就想用一美元换她一个吻。
埃尔结婚了,可大家对他妻子长相的描述却从来没有达成过一致。
密涅瓦的丈夫总是出走,她生气地把门锁上,可到头来还是开了门,重演浑身青紫的老故事。
萨莉的爸爸会像揍一条狗一样地揍她,在她出走后爸爸的眼睛哭肿了,但当她回家后爸爸又疯了般解开皮带。
偷盗的年轻人、性骚扰的流浪汉、出轨的男人、暴力的丈夫或者父亲……埃斯佩朗莎不懂,可读小说的大人们都懂了。
芒果街上的种种让埃斯佩朗莎本能地厌恶,但也让她对街上深受其苦的善良人感到同情。在这些丑陋劣行的背后,是一群在贫苦中挣扎、饱受偏见和歧视的拉美移民。埃斯佩朗莎产生了一种看似矛盾的情感,纵然自己不喜欢芒果街,也不容许社区外的人侮辱它;她坚信自己有一天一定会强大到离开芒果街,但离开却是为了回来。
埃斯佩朗莎曾和阿莉西娅有一段关于出走的对话。
阿莉西娅说:“不管你喜欢与否,你都是芒果街的,有一天你也要回来的。”
埃斯佩朗莎争辩道:“不,除非有人让它变好了。”
阿莉西娅笑道:“谁来做这事?市长吗?”
埃斯佩朗莎心里早有了答案——“谁来做这事?不是市长。”
不是市长。埃斯佩朗莎从来都没有忘记她是谁她从哪里来。她要为了走出去而变得强大,为了无法出去的人而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