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距离你离开我已经整整8年了。
可是说实话,我每一天都感觉你还在我身边。好像昨天我还坐在你的腿上,搂着你的脖子,呼呼的大睡。前一天我们刚刚吵完架,我扔掉了画笔,你一巴掌把我扇倒在地上,我哭了一整个晚上。大前天早上你早早的把我叫起来,我极不情愿的穿上羽绒服,迷迷糊糊的抱着板凳和胶水跟在你的屁股后,又兴致冲冲的准备贴春联⋯⋯
你看,我全都记得。
(二)
所以其实早就想写封信给你的,只是每次提笔,总是太难受,一年又一年。就这样,8年了哦。
记得小学的时候,咱们家还有院子的,那时候大年三十的晚上都会挂上大红的灯笼。我喜欢那些灯,感觉总透露着难以捉摸的神秘感。每到过年前,买鞭炮都是咱俩的工作。东北的冬天冷的不像话,可是我还是冻得小脸小手通红的跟着你,每次咱俩买鞭炮的预算都超支,可是晚上放的时候超开心啊。第二天满院子的鞭炮碎屑和淡淡的火药味,透露出浓浓的喜庆。因为大年初一要拜年啊。
我们在那生活了20年,然后搬走了。
你知道么,我不喜欢新家。虽然那更大了,但是那有毛毛虫。院子里的树上全都是毛毛虫。我害怕。
然后你在那第一次生病。
那中间的六年是我最讨厌的记忆。
争吵,愤怒,抱怨⋯⋯生活里每天都是负面情绪,我那时疯狂想逃离。
后来你就病了。从那个时候,我突然发现,原来你好像有点老了。你躺在病床上,我中午下了课匆忙的跑去医院,喂你吃饭,一口接着一口,像我小时候你喂我那样喂你。
大家都夸你有福气,有一个好女儿,孝顺。可是我根本没想那么多。我只想让你快点好起来,我从不相信你就这样老了的。
后来我上初中了。可是你第二次生病了。悔恨的是那时候的无知,让家里的压力都由她一个人扛。开心的是,即使我们总是麻烦不断,可是不会再争吵了。那次冰雹没能把后园的菜全部毁掉,这件事开心了好久,隐约记得后来从藤上摘下来幸存的黄瓜,都觉得,可能是吃过的最甜的黄瓜。
还有那次,我看到了一只大蜘蛛,吓得近乎哭着跑出去找你俩。她不相信,进去看过也被吓出来了。然后你撞着胆子进去,发现已经爬没了。然后嘲笑我俩嘲笑了好久。我知道其实你也是怕虫子的,只是你觉得,你该保护我们,所以你每次都是硬着头皮打虫子。哈哈,毕竟我们家的基因在嘛。
我上高中了,你们又搬回去了,你们希望给我更好的教育。然后平平放弃了她的梦想成全了我。其实这些我都记得很清楚。
(三)
就是那个房子,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了。
8年前的那个9月19号,我披着白色的孝服跪在你身边。跪了好久。那年的9月太冷了,冷的我膝盖生疼。直到现在也经常腿疼。
所以我讨厌9月,异常讨厌。
你走之后,我很听话的。我全程都没有哭,没有闹。我们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了那个没有你的房子。第二天我们就搬家了,虽然大家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我们都知道,那里不能再住下去了。
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记得那些前来悼念的每一个人,我记得你身边那匹白色的纸扎的大马,它比我还大。他身上披着你常穿的外套。我记得他们开棺要带你走时候,你的笑容,像是去一个美妙的地方。记得你的遗体落下去的时候,心脏抽动的疼痛。
那年的眼泪我忍了8年。忍不住的时候,就告诉自己,其实你并没有离开。不然我怎么能梦到你。梦里你笑的那么开心,站在河对岸看着我笑。
(四)
你走之后,我就懂事了。我有好好学习,好好听话。我有努力工作,努力赚钱,努力生活,努力微笑。你放心好了,我现在也是个大人了。我会再努力,我想在北京给你选一块比较好的墓地,这样以后我就能经常看看你了。哈哈可是北京的墓地真的好贵。
只是以后我的婚礼上,你也不能牵着我的手交给别人了。
哈哈,不过我结婚可能还要好久。
8年了,疯狂的思念你。
在那边要过得开心。
-----致我逝去8年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