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七夕的第二天,结束了一场兵荒马乱的恋爱,草草收场,乱七八糟。
也许是心里氤氲的害怕,对失去的恐惧踢开理智,不及多想,两度鬼使神差买了车票,飞奔到另一个城市,然后在嘲讽声和伪装的不屑中狼狈地逃离。回来时天色已晚,天幕沾染上重重愁色,闺蜜出来校门口接我,带我去吃饭。我如同被抽去内容的躯壳般机械地捧着大海碗,仿佛捧着一块大石头,明知道是负重,却执拗地放不下。
走在自己那条感情小巷上,视线在青石板铺就的小道上来回游移,不禁想起那个青春时期羞涩暗恋了五年多的男孩子,想起那些椎心的夜晚。站在路口,彷徨不知去处,抬眼突然看见那个自己靠在墙壁上,脸部因为流泪而扭曲,慢慢蹲下来,蜷曲在角落里。那种身体被瞬间抽空的感觉,刷一下将人彻底淹没。一切如青春里的一阵风,抓不住,轻风拂面,丝丝微凉。失去令人变得敏感而脆弱,遇到一点点爱都像见了救命稻草似的奋不顾身,哪怕不那么温暖,也飞蛾扑火一样地去追。再度失去以后,突然发现,比失去一个人更可怖的是,在这漫长的过程中,连自己都失去了,镜子里叠影模糊,看不见轮廓鲜明的自己。
喜欢一个人,却把自我喜欢得面目全非。
我突然很厌弃自己。对那个低声下气,拼命想要抓住一根虚幻稻草的自己充满鄙夷,那个忍不住眼泪的画面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心感,我手里握着橡皮却怎么也擦不掉。不禁扪心自问:那是我吗?对新鲜血液的渴望一点一点在身体里聚积,汇成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四处冲撞找寻出口。
醒来的早晨,对着镜子里血丝可辨的眼睛,那股强烈的厌弃又盘绕爬上心头。一咬牙把就要扰乱心绪的坏情绪压回去,打起精神刷牙洗脸。换上颜色艳丽的衣服,为心情添一点亮色,接着认真规划下一步的路。厌倦了那个自己,想要拥抱新生活的急切渴望像虫一样撕咬内心。
看着书架上一排排书本蒙上了灰,似乎在诉说被长久冷落的委屈,心里涌起一股歉疚。默默告诉自己,要把丢失的东西一样一样找回来。长时间的荒废,写作的那支笔已锈迹斑斑,清晰可见。常常咬着笔头,一手托着下巴,已经构思好的故事却写不出一个字。坐在桌前盯着白纸磨掉一个个夜晚,直到可以流畅地倾泻心里略微成形的辞句。看着废纸篓里已然丢弃了许多揉成一团的废纸团,心里稍稍得到一点安慰;新学期选课,在室友的帮忙下抢到了书法课。于是每周二晚上,便提着卷起的毛尖纸和兼毫油墨去上课。讲课的老先生课前总会在黑板旁边挂两幅书法作品,或诗或对子,书法清秀隽永,却透着筋骨之气。半个学期后,看着自己涂鸦的书法,细看瑕疵不少,下笔仍然不够大胆,但至少不至于再遮掩不能示人;与此同时,小腹上凸起的小肚腩,也在每天10公里的慢跑中慢慢磨平。刚开始时,不胜脚力,每每拖着酸痛的腿去跑,再拖着灌了水似的沉的两条腿一步步踱回宿舍。就这么坚持着,直到小腹上线条隐约可辨。
日子,平淡却紧凑,我把所有精力都投注在自身的完善上,对感情的话题一概避而不谈。然而,你知道过去留下的痕迹就在那儿,并不因你的故意无视而遁于无形。裹藏在淡定从容外表下的心张牙舞爪的藤蔓缠绕,任你如何压制,都不能阻止它在心房慢慢吸吮你的心力,潜滋暗长。它仿佛身体里的病菌,潜藏在一个疲累免疫力很低的环境下,迅速扩张自己的领地,面目狰狞。
你突然间明白,之所以如此急切地渴望新鲜的自己,不是因为对新生的向往,却源于对过去的憎恶。你以为当漫长时间过去,站在一个新高度的自己可以俯瞰过去,呲之以鼻。你扑着追寻新生的翅膀,扎进天空,却始终摆脱不了过去尾随的影子,你越来越快,终于,像一只翅膀受伤却拼命高飞的鸟,因为心急迷失方向掉了下来。
不过简单地给生活加了一些项目,以为这样就能堆砌出鲜活的生命。殊不知,只有心甘情愿地历经一次涅槃,方能浴火重生。妄想否认过去,却没有清醒认识过去是什么。如果生命是可以自生生长的链条,过去就是靠近开端的那些环扣,它原本是蹭亮闪闪的,时间的刷子给它染上锈迹斑驳,失去本来光滑的模样,刻痕错落。你煞费苦心给这个有瑕疵的环链加上发亮的扣环,结果发现两下相衬,更显得那旧环丑陋不堪,气急败坏地想把它削掉,可是无论怎么撕扯,它依然完好无损。这些环扣首尾相连,环环相扣,若要割断它势必留下裂痕,不完整的链条再也无法吻合衔接,缺失环扣所在的位置,空荡荡的气息旋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