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玉仁乡政府大院,往右直行50米有一家小卖部,老板的名字叫卓玛。
卓玛,长着一头乌黑的秀发,又粗又长,一条美丽的麻花辫垂至膝盖。两只眼睛大又圆,在细细弯弯的黑眉毛下面好似一汪闪亮的清泉。细致紧绷的皮肤,白里透着微微的红晕,笑起来两个小酒窝一深一浅,迷得十里八村的小伙子们经常在她的小卖部门前唱情歌。
比起对面的国营供销社,卓玛的小卖部生意要好很多。一方面是小卖部的货要齐全些,供销社是县里统一供应商品,只有一些大件的生活用品,比如盐酒、砖茶、被子、毛毯、油......卓玛每周会下一次县城,日用品和小件物、零食相对会采购得多些;另一方面,还是因为卓玛长得漂亮,有事没事都会有人在她的店门口。
从店门打开,就有人坐在小卖部门前的石条上,长者喝青稞酒,年轻人喝啤酒,买点零食边吃边喝,一直喝到天黑,被寻来的家人拽回去。经常还有喝着喝着就喝醉了,然后一言不和,拔刀相向,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的。在西藏,男子佩刀是种习惯,或长或短,几乎都是刀不离身。
刀子象征着男性的雄性特征,所以拥有一把好刀也是男人们经常会攀比的事,也能吸引女孩子们的仰慕的目光。波密易贡产的藏刀可是闻名整个藏区。
每天早上起床,卓玛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背着木水桶到1公里外的桃花山下装水。桃花山,顾名思义就是长满野桃树的山,每到春天来临桃花盛开的时候,远远望去整个山头都是一片一片绯红绯红的云,非常壮观,美丽。山下有一汪直径1米多的清泉,汩汩地冒着清澈甘洌的泉水,即使到了冬天最冷的时候泉水也不会结冰。当地人都把这眼泉水叫做“桃花泉”,用泉水打出来的酥油茶喝起来特别香!
桃花盛开,落英缤纷的花瓣飞落水中,在泉水里一瓣白一瓣粉一瓣红,时而随着水流飘散时而随着水流汇聚一团,桃花泉像是一个穿着盛装跳舞的藏族姑娘,煞是美观。背水的卓玛总是把桃花和水一块舀进木桶背回家。每年桃花盛开的时候,卓玛最开心的事就是——背水。
拿泉水来泡茶,茶水里还有一股桃花的味道。在这眼泉水滋养下的人们,女的皮肤白净,男的强壮挺拔。
往山坡小路向上攀爬到了一块巨大的岩壁下,有一眼喊泉,只要人们大声喊或者用石头敲打岩石,就会有泉水顺着岩壁右侧一道木制的水槽淅淅沥沥流淌出来。当地群众世代相传,神奇的喊泉水具有治疗胃病肠炎、小儿软骨症、牙痛、风湿关节炎的功效。因此,喊出泉水后,人们总是要喝几口,或洗脸洗脚,或加热后洗澡。
每天,卓玛都会去背两次水。早上背回来的泉水,用来打酥油茶,中午再去背一次,这一次不背桃花泉里的水,而是要爬到坡上喊水,先把喊泉里的水喊出来,然后,装满水桶背回家晚上烧热了给八十岁的奶奶泡脚。
喊泉的水,有时候喊一次可以装半桶两次就可以喊够装满一桶水,也有时候,喊泉偶尔也会闹点小脾气,要喊上四五次才能装满一桶水。遇到这样的情况,卓玛不急也不躁,对着泉水边上放着刻有经文的石头,虔诚地拜拜,祈求上苍赐予泉水同时也感谢上苍的赐予。
背水姑娘--容中尔甲
我独自走在那条小路上
等待的人儿她在寨楼里
身边只有小河在流淌
小河里只有那天上的月亮
走来那位背水的姑娘
走到那湖边
也不曾回望
来不及我走近身旁
姑娘她早已转过磨坊
背水姑娘你可知不知道
天上的月亮已经落到了水面上
背水姑娘你可知不知道
我的心儿早已落在了你的水桶里
十八的姑娘,一朵花,正值豆蔻年华的卓玛,每天穿着藏装身姿婀娜,初中毕业,加上经营小卖部,汉语比一般人要说得好,是乡里有名的大美女。我经常会去她的小卖部买零食,一来二去,我们也就熟悉了。
她不像别人那样叫我“假莫”(藏语:汉族女人),每次见到我都是用藏汉混合的语言叫我“阿加拉”(藏语:姐姐)。刚刚大学毕业的我大不了她几岁,很快我们就成为好朋友。
一天去她的小卖部买东西,看到一向笑声像银铃一般清脆的她,坐在柜台后面一脸愁云密布,双手托腮,感觉眼睛里的泪水正在翻滚。
“嗨,卓玛”,连叫了三声,她方应我。
“我今天想和你一起去喊泉背水,走的时候来叫我。”
“哦呀,我中午去的时候来叫你。”
吃过中午饭,卓玛果然来乡政府大院喊我了。
“阿加拉,走了,背水去。”她的声音很好听,说话像唱歌一样。
一路上,卓玛和我聊天,原来看着成天快乐无比的卓玛也有烦恼哦,我打趣说她。
“阿加拉,你不要笑,我告诉你帮我出出主意”,她一脸严肃地对我说。
“我不一定能帮你出主意,但绝对是个好听众,说吧。”
原来,卓玛喜欢上了乡中心完小的汉族老师,小张老师。小张老师青海格尔木人,中师毕业到这里任教,帅气俊朗,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最重要的是厨艺了得,吃过他煮的红烧肉罐头炖白菜粉丝,保准你回味三个月。
一个男才一个女貌,又是两情相悦。按理说,天作之合。可偏偏事实上就是,越是美好的事情,越多波折。
藏汉民族,不同的民族信仰,生活习惯,像银河一样横亘在牛郎和织女之间,王母娘娘就是小张的父母,尤其是母亲。
小张的母亲知道儿子处了一个藏族女孩,死活不同意。不同的民族习惯、不同的生活习性、不同的家庭教育环境.......
凡是老娘能预想到的生活困难,都成了小张妈妈反对的理由。小张,是个孝子,对妈妈的话不说百依百顺嘛,至少不会违抗。
卓玛家这边,也相中了一户好人家,是隔壁乡的一户做生意的人家。听说,家境殷实,还有一部丰田越野车,九十年代即使在内地有车一族真正都很少,更别说在西藏这样的农村了。
卓玛说,虽然在家里什么事情都是父亲说了算,但是,在她的爱情上她想自己做主。难的是,小张老师家里不同意她和小张老师交往,否则她一定会请奶奶出来说服爸爸,因为爸爸最听奶奶的话,在她们兄妹四人中奶奶最疼卓玛。
“阿加拉,你说怎么办,明天家里安排我和扎西见面,两家爸拉,阿妈拉也要见面。”说着说着,卓玛俊俏的面庞,马上梨花带雨。
我安慰她“车到山前必有路”,这样的语言挺苍白无力的,可是,确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因为,卓玛心情不好,一路上我们也不多话,到了喊泉,卓玛对着喊泉用尽全力大声喊,似乎在发泄、似乎在寻找内心深处的声音、也似乎在呐喊.....就这样,喊泉特别配合卓玛的心情一直汩汩流个不停,不一会儿,我们装好水。
回来的路上路过乡中心完小,小张老师正在教孩子们唱歌,教室里传出来一阵悦耳的歌声:
你有一个花的名字 美丽姑娘卓玛拉
你有一个花的笑容 美丽姑娘卓玛拉
你象一只自由的小鸟 歌唱在那草原上
你象春天飞舞的彩蝶 闪烁在那花丛中
啊卓玛
草原上的格桑花
你把歌声献给雪山 养育你的雪山
你把美丽献给草原 养育你的草原
啊卓玛
草原上的姑娘卓玛拉
我心中最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