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现在进行时。感觉现在的每一个安适的日子恐怕都是将来梦中的日子。今日所做之事,明日都会梦到。前行之梦,不过是可能性之空虚,回忆的梦,才是人生的常境。
即便梦到未来如何又能怎样呢?架了一座云桥过去?海市蜃楼也在远方,未来之梦,敢情就是欲望的绮情,望着空花泡影满足,却一点儿也不现实。
其实我老觉得我就一直活在梦里。一种很真实的梦境里。但也幻境重重,时空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弯曲。
当我了解了别人的生活,我就觉得那些我所了解的生活其实就是幻境中的生活,没错,即使我亲眼所见,感觉也有着那么些虚幻的味道,那些生活绝不可能在我的生活中真切存在,那么它不是某种幻觉又是什么呢?
即使在我的生活中也复现了我所了解的别人的生活,其实,这才更像一种冥冥中穿越的幻觉,这又如何可能?连细节上都类似,一针一线的,但也非完全雷同。
因为每一种幻觉都有其特别的味道,性质总有差异,仔细想来,这突兀而来的别人的生活犹如梦境之外的别个梦境,总之,你不能兼而有之,觉得自己能同时做两场完全不同的梦。
其实,环绕在我们周身上下的语言藻饰其实就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梦境,一些词汇已经醒来,另一些句子垂老死去。
梦虽然难以琢磨,但也需要新陈代谢,一如我们每日的餐饭和厕所,爱恋和哭泣,有一个连贯的梦境一直在延续,当我们老眼昏花,耳背身病,犹能感受到切身的梦境浮腾。
在我们眼前犹如一场自然而来的轻雾,宣告你的生活已经开始漂浮,它渐渐失去往日的重量,已没有了方向,而任意西东。
不确是梦境的开始,也是梦境最可依凭托身滑落而去的油脂。而一切确定,都是梦境之海角,之岛礁,之陆岸。
人都想活在坚实的大陆上,而不是火山岛礁,漂浮在海上。因为,土地安稳坚硬令人感觉踏实。
但人活在时间的流逝中,而不仅仅是活在坚实的大地之上。一切不安,所有的梦境其实都是来自于时光的漂移。没有谁稳如泰山,长生不老,青春永驻。因而,没有谁有可能活在时光所构筑的梦境之外。
人都都活在且仅仅活在梦境之中。《红楼梦》仅仅是历史这个巨大的梦境之中艺术化的一枝微小的梦寐而已。
何为梦?幻造也,流逝也,复而返也。深瞳光学之幻我们说眼见之实,耳膜震动之感,我们说耳听为虚,实与虚岂能以感官分司之职作准?老眼昏花不学无术如何得实?听力尚可,加之心思缜密,如何是虚?
可见,所谓的语言就是人周身上下的藻饰,它是人梦境里的材料,细节的部件。
所以,时间一日没有离弃我们,我们就一直活在时间所延续的梦境里。
从第一次啼叫,到初次的表白,时光的幻境迭现出我们迷幻的姿样,在梦境中我们滤出更纯的梦幻,就像是一种天赋上的锦上添花。
我们冥冥中看见了梦境中的时间之海,就在我们触手可及的船舷,一切都来了,一切都存在,那是真实的梦境,我们曾经修饰过它,在我们有限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