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4.5 清明
【你的名字永刻地底，你的灵魂向死而生】
——题记
妈妈终于给我买新裙子了，上面还有一朵小花。
她说我们今天要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仪式。
我站在镜子面前，妈妈给我梳着头发。
我扭过头问妈妈：“妈妈！我们是去参加婚礼吗？像上次幼儿园罗老师那样。”
这次妈妈没有立刻回答我，过了一会儿才说：“算是吧。阿妩，等会要乖乖听妈妈的话好吗？”
“好的！我可听妈妈的话了！”
“我们阿妩可乖了！”头发梳好了，妈妈摸着我的头温柔地说道。
我们走到大街上时，我突然拉了妈妈的手，指着旁边买花的阿姨说：“妈妈，我们买束花吧。”
我双手拿着花，坐在车的后座上，靠在妈妈的怀里。我太困了，上车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阿妩，我们到了。”妈妈叫醒了我。
我疑惑得看着周围的一切，这和我印象中的婚礼现场不一样。大家都好陌生，我下意识抓紧了妈妈的手。
虽然我从来没见过他们，但他们都穿着我认识的衣服。
很多人来和妈妈打招呼，可妈妈看着不太高兴。
仪式正式开始了，我和妈妈坐在位置上，我终于忍不住问妈妈。
“妈妈，为什么这里有很多叔叔阿姨都穿着警察的衣服啊？”
这是妈妈今天第二次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了，她侧过头用手背抹眼泪，动作很快，似乎是不想让我看到。
但是我看见了，妈妈哭了。
妈妈终于回答了我：“有个警察叔叔在抓坏人的时候牺牲了，我们今天来送送他。”
“‘牺牲’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他永远闭上了眼睛，变成了天上的一朵云。”
我还是有点不能理解，但又感受到了一些东西。
我凝视着相框里的人，他看着很年轻。
我恨那个坏人，他伤害了世界上最好的人。
之后的赠花仪式上妈妈牵着我的手，让我把买的那束花放在了台子上。
我给女儿穿上那件黑色的裙子，上面别有一朵白色的小菊花，告诉她我们等会儿要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仪式。我原本以为阿妩会不喜欢这个颜色，但是她很高兴的穿上了。
给阿妩梳头发的时候，她突然问我是要去参加婚礼吗。
我楞住了。想来我和他一直没办过婚礼，现在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阿妩的突然出现让我俩有些措手不及，于是婚礼被提上议程。但他每天都好忙，一拖再拖，阿妩出生了。在阿妩一周岁的时候，他告诉我，他要去做卧底了。
我质问他：“你女儿才一岁，他还没开口叫你一声爸爸，你不后悔吗？”
我没想过他会因此放弃，果然，他的回答一如既往。
“从我选择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后悔。”
之后三年，我们再未见过面。阿妩一天天长大，我只能骗她说我离婚了。
她从未哭着闹着要爸爸，因为在她成长这段时间里，父亲这个角色一直是空白。
今天将是这三年来我和他第一次见面，就当做是婚礼吧。
于是我回答道：“算是吧。阿妩，等会要乖乖听妈妈的话好吗？”
在大街上等车的时候，阿妩发现旁边有买花的小贩，拉着我想去买花。现在是六月，卖的是茉莉。
他送我的第一束花就是茉莉，是他自己种的，那时候他还有时间打理花。
花香涌入鼻尖，回忆漫上心头。
上车的时候，司机透过后视镜发现了我们大概是去参加葬礼的，我与他眼神对视，示意他不要说出口。
“节哀”这两个字我已经听得够多了。
阿妩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我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象，我好希望能慢一点，再慢一点。
到了陵园，我见到了他的同事和领导。我努力忍住不在阿妩面前落泪，但是当她问我这里的叔叔阿姨为什么都穿着警服时，我终于忍不住了。
阿妩说过她长大了也想当警察，她说这样就可以一直保护我了。
阿妩错了。我的丈夫保护了所有人，却再也无法保护她至亲的人。
他的亲人会难过，他自己也会很难过。
我不想我的阿妩难过。
我终究还是没告诉她这是她父亲，不为别的，只是我还没接受躺在那里的人是我的丈夫而已。
赠花仪式上，我让阿妩把那束茉莉花放在台子上。我想告诉他——我带着女儿来接他了。
走出陵园外，并不是该有的晴空万里，而是绵绵细雨。
我蹲下来告诉阿妩，那个叔叔想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