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大雪节气,北方已开始飘起鹅毛大雪,苏州也迎来了湿冷的冬季。但回望今年已经过去的秋季,我只觉得如喝了一杯碧螺春,淡淡的,齿间留有余香。这余香来自我对秋天滋味品尝的不满足、不过瘾,总有一丝牵挂和惋惜,也有一点因此而产生的对往昔秋天的回忆。
现今的秋天是平常的、短暂的,以至于直到气温骤降的寒潮来临,人们才注意到秋天的来去。在写字楼、办公室忙碌的人们,被“禁锢”于钢筋水泥的楼房里,失去了和大自然亲近的机会,自然感受不了秋的气息。直到驾驶汽车发现马路上金黄的银杏树叶,在餐桌上品味香甜可口的南瓜和红薯,或是皮肤被渐渐寒冷的秋风掠过,人们才真正注意到季节的更替。“秋风起,蟹脚痒”,以往喜欢美食的人盼望秋天的到来,现在或许应该改成“见蟹方知秋来到”了。
在小学三四年级的记忆段落中,存着我对于秋天气息最浓厚的感受。临近秋收,放眼那成片金灿灿的稻田,在秋日暖阳的照耀下,显得越发闪眼。沉甸甸的稻穗垂在稻杆的一侧,只等农民前来收割。在晴朗的周末,外公会召集子女们,开展连续两天的收割劳作。大人们都带着草帽、毛巾、袖套、镰刀走进稻田,我则是在田埂边看着热水瓶和装着茶杯的竹篮。
收割劳作无疑是辛苦的,那么大片的责任田都得靠人工收割。大人们在自己的收割半径内,挥舞着镰刀,将一束束水稻整齐地割下,然后有序地放在一侧,后面则有一人负责扎捆。我隔着稻海望见大人们站立的身影,那是他们在挺挺腰杆,舒展下酸疼的身体,不一会儿又没入那稻海中,头上的草帽随着他们的动作像小船一样在稻海里颠簸起伏。他们休憩时望着金黄的稻海,应该会感觉少一点辛劳,多一分收获的喜悦吧。虽然带着茶杯,但大人们难得会来喝口水,他们埋头于一排排的水稻中,与天上的太阳在比赛,是手中的镰刀挥舞快?还是太阳西下的速度快?
午饭总是由外婆打理,在家里的灶头上烧好,小菜盛在有盖的搪瓷杯子里,米饭则在铝锅或铝饭盒里,分别放入有棉垫的两只竹篮里,一手一个拎到田埂上。大家聚在一起匆匆地吃完,便又散开忙碌去了。而顽皮的我却会给他们忙中添乱,在小腿深的水沟里抓鱼,一不小心滑进沟里,便会被大人一边训斥一边领回家。换上干净的衣服裤子后,当然不能再去水沟边啦,我便在田里拾稻穗或者挖野菜。夕阳下,挖了一堆鹅草的我,在大人们的大笑声中走进了挑稻的队伍。
外公拗不过顽皮的我,也给我拿了一根扁担,在两头象征性地给我挂上两束稻子。我脚步轻快地走在最前面,大人们则双手把着扎绳挑着沉甸甸的水稻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外公还会发出“嗯哼嗯哼”的号子声。等到第二天傍晚,田里的水稻都已经收割完毕,在院场上堆得像小山似的。大家草草地吃完饭,外公便指挥大人们搬出脱粒机和大马达,支好塑料薄膜的围栏,架上电线灯泡,准备晚上的脱粒作业。
在外公的安排下,大人们有的负责将水稻搬到脱粒机旁,有的负责在机器上脱粒,有的负责将稻草搬走,有的负责堆稻草堆,井然有序,像流水线作业一般高效率。我也不甘落寞,忙地不亦乐乎,东蹦西串地出没在大人身边,一会看看带动皮带“呼呼”旋转的马达,一会看看经脱粒机飞出的谷子,一会爬上高高的稻草堆俯视一番。直到领口上、衣袖里满是稻草屑,我才抓挠着皮肤跑到外婆身边,让她帮我用毛巾拍打去令我发痒的稻草屑,乖乖地消停一会。过不了多久,我又开始了闹腾,大人们只能无奈地说句:“猴子的屁股坐不住。”或许,那时的我觉得如果自己不忙碌起来的话,可能有点不合群吧。
秋收是忙碌的时节,是辛劳的时节,也是喜悦的时节。用勤劳的双手,捧着归仓的稻谷,人们的心中才有一份收获的踏实,有一种温饱的保证。只有经历过秋收的人们,才会珍惜农耕的收获,感恩风调雨顺的年景,学会对平凡生活的满足,好好地品味这大自然赐予的秋天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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