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思凌霄阁
——漫步马鞍山森林公园凌霄阁追古思己有感
雨霖霖·游马鞍山凌霄阁记
巍巍吊鞍，碧波湖岸，雅阁兴叹；
太渔垂钓北望，吹笛浪，飞天一降；
鲲鹏非鸣非翔，竟耐磨楚汉。
余思量，兰舟涉江，鄂渚反顾唱九章；
慎独主敬情仰观，意慨慷，守山犹难忘；
躬耕垅亩漫漫，徙南溟，扶摇直上；
春薇秋桂，一曲抒怀弦荡空山；
便纵有千种风情，促膝与君弹。
江城武汉东湖东南之滨，吹笛景区临湖相望，园内马鞍山处群山环绕，屹立顶峰的凌霄阁眺望山湖，与磨山楚天台、听涛行吟阁一线辉映，漫步山阁追古思今不失为一大游园之趣。
吹笛景区大小山峰17座，主峰马鞍山海拔136.02米，因地形两头突起，中间凹陷，壮若马鞍，山名得此。
主峰马鞍山北侧，园内第二高峰吊鞍山，山顶处有一座凌霄阁。
凌霄，本为花名，春秋时期称为“陵苕”，《诗经》曰“苕之华，芸其贵”，在《唐本草》处“紫葳”项。山上不时可见野生凌霄，不知阁名是否与之关联，也未曾考证。
此外，唐状元诗人武元衡所作《夜座闻语寄严十少府》曰“多负云霄志，生涯岁序侵”，引云霄与志比高，阁名似乎也寓意“阁莅山顶，直指云霄”。
[一] 慎独主敬的“守山人”
山林幽幽，荆棘密布深山处；台阶方厚，青苔轻吻阶壁间。每一处山林，留存着“守山人”难忘的记忆；每一块台阶，吸养着“守山人”洒下的汗水。
凌霄阁内，住着一位年过半百的“守山”师傅，我呼其为宸叔，他告之我此阁主用于森林防火瞭望，也可俯瞰园区全景。
宸叔也是两年前任职于此，他本是园区内的乡民，儿女在景区经营小卖部，自己为充实晚年甘当“守山人”，住于凌霄阁上，自垦阁园种植果蔬，与大山为伴，认林鸟为友。
宸叔阁中生活物品摆放简单、整洁，所取食材大部分均为己种，每日作息与天同步，即使雨季潮湿、蚊虫滋生、风湿致骨疼痛，仍每日勤勉寻山、查看林情，生活居易行简。
7月伊始，雨季雨水充沛，山路泥泞、水洼淹涨，园区道路多数被淹，他的孙子不放心爷爷先后上山陪伴其左右，一家人其乐荣荣。中年养炁，晚年养福，福在家庭和睦，儿孙孝顺。
我的爷爷虽不是“守山人”，早年却结缘山林。一副担子，一条头巾，一本小说，爷爷便敢行走山路，闯荡异乡。从1942到1948年，二十余岁的他除了务农，还靠肩挑担子、脚力买卖维持生计。他从老家江西芦溪年丰村置办布匹、红薯，到江西吉安安福、泰和等地贩卖，然后回购盐、糖、鞭炮等物返乡转卖，多出来的食品便贴补家用。
爷爷来回全靠脚力、肩挑担子，一趟全程300-500多公里的山路。路上寂寞，爷爷会在休憩时打开携带的半白话文小说，例如《水浒传》等，与结伴同行的贩客分享书中的故事，驱赶行程的劳累与枯燥。父亲曾说，爷爷在书中的字里行间中，也寄托着他对家中童养媳奶奶的牵挂。
父亲告诉我，爷爷早年多舛，却自立自强，勤勉简朴。他生于民国十年（1921年），有一兄长却在其10岁时离世，12岁时父亲也匆匆辞世，他与母亲相依为命。九年后，21岁的他迎娶比他小7岁的奶奶。幸福的日子才刚刚尝到甜头，然厄运所至，他的母亲也撒手人寰，独自带着年幼的奶奶支撑着这个家，这才有了后来异乡山林闯荡、脚力买卖的经历。直到新中国成立后，爷爷一家分到田地后，便以务农为主，一生面朝黄土，再未闯荡异乡。
孔明辞世前曾撰写名篇《诫子书》、《戒外甥书》，修身学习、立志成人的经典名句让后人牢记于心。《诫子书》曰，“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学须静，才须学。”告诫儿子，学可广才，志能成学，勿慆慢，戒险躁，莫“悲守穷庐”。而《戒外甥书》中谈到，“志高远”、“慕先贤”、“克情欲”、“弃凝滞”、“忍屈伸”、“去细碎”、“广咨询”、“除嫌吝”、“意慷慨”九点，均是字从已出，发人深省。
曾氏家学，立“慎独、主敬、求仁、习劳”四旨，教育子孙后世。“慎独”求心安，养心自修，不欺于心；“主敬”需静心、勤勉、俭朴、修自德。宸叔、爷爷虽不知“主敬”、“慎独”之意，却乐做“垅亩民”，比常人更宁静修身、勤俭养德、耐住寂寞。
[二] 藏器于身的“隐山人”
一人独坐凌霄阁大厅，环顾阁外葱葱果蔬、琅琅天空，想着早年爷爷的不易，不禁哼上一段电视剧《三国演义》的插曲《卧龙吟》。虽然歌词人物形象带有浓却厚文学色彩，但却言简意赅的评价孔明的生平之志。
束发读诗书/修德兼修身/仰观与俯察/韬略胸中存/躬耕从未忘忧国/谁知热血在山林/凤兮凤兮思高举/世乱时危久沉吟……
茅庐承三顾/促膝纵横论/半生遇知己/蜇人感兴深/明朝携剑随君去/羽扇纶巾赴征尘/龙兮龙兮风云会，长啸一声抒怀襟/归去归去来兮我夙愿/余年还做垅亩民……
天道常变易/运数杳难寻/成败在人谋/一诺竭忠悃/丈夫在世当有为/为民播下太平春……
清风明月入怀抱/猿鹤听我再抚琴
孔明青年垅亩读书的那段日子是文人心中向往的“隐士”生活，穷则独善其身。《易》曰：“天地闭，贤人隐。”“贤者”不“仕”，不是所有的人能称为“贤者”，而一般的“士”隐居后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隐士”。《南史·隐逸》曰：“故须含贞养素，文以艺业。不尔，则与夫樵者在山，何殊异也。”
其实，古代文人归隐山林，也是在逃避现实政治，追求内心向往，寻找精神寄托，或是藏器于身，待机而动，再次出山，实现政治抱负。
“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庄子一生聪明勤奋，不屑与“窃国者”为伍，一腔抱负“不能器之”，他在《逍遥游》中追求心灵自由，自比鲲鹏寻求思想解脱。
庄子算的上是真“隐士”，怀着“与人为善”的平和心态、“超然独立”的人格特质，追求“物我两忘”的精神境界，向“内”求，修“自”德，体悟心灵的宁静与淡泊。
《庄子·缮性》曰：“古之所谓隐士者，非伏其身而弗见也，非闭其言而不出也，非藏其知而不发也，时命大谬也。当时命而大行乎天下，则反一无迹；不当时命而大行乎天下，则根深宁极而待。”
《后汉书·逸民传序》曰：“或隐居以求其志，或回避以全其道，或静已以镇其躁，或去危以图其安，或垢俗以动其概，或疵物以激其清，然观其甘心畎亩之中，憔悴江海之上，岂必亲鱼鸟乐林草哉，亦云性分所至而已。”“求其志”、“全其道”、“镇其躁”、“图其安”、“动其概”、“激其清”，不正是归隐的文人们所追求向往之。
“乘鄂渚而反顾兮， 欸秋冬之续风。”屈原在《九章·涉江》叙述一路乘江风景，感慨旅途经历、独处山湖的寂寞，故叹“吾不能变心而从俗兮”，哪怕“愁苦而终穷”。即使被迫归隐，我们也应不变初心。
曾见过一幅门联，“不遭人妒是庸才，能耐天磨是铁汉；事到顺时需谨慎，境到逆处仍从容”。遇到挫折不悲苦，面对非难、打压、污蔑不改良善之心，不因一时成功而飘飘然，我们虽称不上“隐士”，也食人间烟火，在生命历程中经历些坎坎坷坷也算不得大起大落，“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阔步”。正如字“易”，蜥易，日月为易，象阴阳，从勿。不要违背天的规律，而是适应大自然的规律变化，适者生存，不然则汰。
[三] 梦作鲲鹏的“登山人”
姜太公独白：钓线处湖面水波的丝丝涟漪，湖下水流暗涌的较量智慧，我静候的知己何时归来，心如止水安坐湖边，一竿一书垂钓君王天下事；
朱桢独白:少年时挥泪惜别双亲，道别成年的兄长各赴陌生封地，我无尽的思念谁人可知，幽幽笛声伴我一生；
熊侣独白：不知富贵不易，贪恋酒杯女色，偏执奢侈马葬，我无知的狂举谁人能劝，大梦初醒终不晚，一鸣惊人德不孤，干臣嘉言善行助我问鼎中原；
我的独白：春薇秋桂，以史为镜追古思己；知音安在，一曲抒怀弦荡空山。
吊鞍山上的凌霄阁周围绿竹环抱、树影斑驳，外形简易、阁塔分明。第一层为阁身塔基，外墙浅灰青砖砌成，呈六边形，含六扇拱门，前后扇门之上撰有行楷“凌霄阁”三字清晰可见。第二、三层为玻璃塔身，朱瓦碧窗，也呈六边形，塔角、塔尖均有避雷针。二层为宸叔的生活区，经得他的同意，我们跨步登上阁楼，一览山湖风光。
我比对着手中园区导览图，我找到了位于西北处的著名学府华中科技大学濒临的许家山，余光缓缓扫去，看到被喻家湖、东湖环抱的夹山景区（毕家山、袁家山、梅山、猴山），以及东北方向郁郁葱葱的太渔山、吹笛山，两山被城市天桥“三环”所隔，共临东湖、左右呼应。
每一座山有着一段传奇的人文故事，每一座山记录着一个时代的记忆乐章，，每一座山承载着祖辈后代敢为人先的城市精神。
临北遥望太渔山，仿佛可见姜太公于湖畔间泰然钓鱼的身影。我查看园区图，太渔山山脚建有一座仿赵州桥形建筑。宸叔告知，此桥为5孔白色花岗岩材质桥，桥长53米，宽5.5米，单孔跨度28米，桥身北连东湖水，东南连接太渔山。相传，姜太公出道前周游列国时在此处钓鱼，故山名为“太渔”。
眺望吹笛山，仿佛听到明楚昭王朱桢悠扬思乡的笛声。洪武三年，年时六岁的他，受封楚王；洪武十四年，他于十七岁时远离父母兄妹，就藩武昌。他的府衙设在黄鹤楼下的蛇山之阳面，时常进山（今“龙泉山”）避暑，一次途径东湖湖畔之山，一览山下湖光美景，不禁吹笛，情至于此，故山名为“吹笛”。
俯瞰山湖间，仿佛回荡着春秋霸主楚庄王熊侣一鸣惊人的嘶喊。相传，熊侣在此曾依托山湖地形击战秦军，拼杀战场，气势壮哉。伍举借不鸣不翔之楚京大鸟，警示熊侣克己戒欲，方能一鸣惊人、一飞冲天；优孟劝谏熊侣勿奢葬马，善待身边臣民，忠心辅政；孙叔敖虽举于海，熊侣却重用其才，施教于民，布政以道，为问鼎中原、反击秦晋奠定国基。熊侣一生霸业，曾受三臣良言辅之，“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他立敬义而德不孤，成为一代霸主，受楚人缅怀，也为园区故事增添了几分神秘。
《左传·襄公》曰：“晋卿不如楚……虽楚有材，晋实用之。”道家学派创立人老子为楚先哲，楚人庄子继承和发扬了道家学说，齐人荀子居楚二十载曾任兰陵令，法家吴起于楚变法，荀子弟子韩非、李斯入秦大施谋干，楚人鬼谷子纵横谋略于战国，鬼谷子弟子张仪、苏秦实践于“连纵抗横”，楚人陈胜、吴广揭竿反秦，项羽、刘邦推翻暴秦，“亡秦必楚”之寓言成为事实。楚地承载中华文明延续之地，一代代楚人承千年先秦人文元典文化，取百年西方科学长，思百年华夏教育得失，育中华英才，兴楚汉梦想。
闭上眼睛，展开双臂，我感受着北边吹来的凉风，聆听着深山中不断的鸟鸣、蛙鸣、知了声，想象着远处湖水风浪声，仿佛自己也幻化成庄子笔下的“鲲鹏”，临山湖翱翔展翅，或“长啸一声抒怀襟”，忘却生活烦恼与不快。
慢慢睁开眼睛，碧波荡漾东湖岸，风云起涌满天山。我独赏一湖山水的万籁俱寂，伴着鸟鸣虫唏，心中腾起一丝凄美、伤感，美景处撩拨着我这异乡游子一缕乡愁，却也醉于湖光山色中……
登“凌霄阁”而眺望群山与东湖，吟《逍遥游》且感悟凌云之志。我立在凌霄阁上，怎可不吟东湖春樱秋桂夏荷冬梅，怎可不赞楚境山湖凌波如画，怎可不叹极目楚天惟楚有材。黄昏将至，我与宸叔告别后，下山前目视令人魂牵梦绕的凌霄阁，思绪久久才恢复平静。
心闻作于易舒居
二〇一六年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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