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疼痛的光泽开满寂静的春天

寂静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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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喝大了

一场宿醉,推倒了多米诺骨牌。

其实也没有大醉。同事后来说,分手时,我雄赳赳气昂昂,高视阔步去也。回家后,也神志清醒,还跟家人说了些玩笑话,正常洗漱后,只跟妻子提出一个要求:今晚我不能跟女儿睡了,我有些不舒服,怕照顾不好她。前段时间女儿生病,尚在康复之中,害怕夜里她蹬被盖着凉,我就一直充当“被盖侠”,她每一次翻身,我都要睁眼察看。但那个醉酒的夜里,我预知到自己失去了照顾女儿的能力,请求独自安睡。果然,很快我就醒了过来,且再也无法入睡;口渴,怎样喝水都不解渴;四肢发热,不盖被子都觉得热血汩汩外涌。

更恼火的是,身子怎么摆放都不舒服,仿佛一个显而易见的大病句,不容于文章,在自己睡了将近20年的这张大床上,我的身体居然成为了与之格格不入的一个客体!实在没有办法了,就起身到客厅里踱步,但踱步也不舒服,下肢像是托举着偷来的赃物,蹑手蹑脚,踉踉跄跄。醉酒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总之就是无以言说的难受!追悔莫及的难受!誓不再喝的难受!但这次的难受,似乎多了些别的内涵。鬼使神差,给自己烤了个体温,居然发烧了,38℃,这也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现象。又喝了很多水,爬回床上,依然辗转反侧,迷迷糊糊中,天亮了,全身瘫软,头脑沉重,试着起身,竟然没有丁点力气。又量了次体温,还是将近38℃,看来还真是病了。

临近中午,状态似乎好些了,起床喝了碗家人准备的粥,舒展了下胳膊腿儿,嗯,好像可以下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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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为什么要喝酒

头痛是从下午开始的。

一夜无眠之后,酒精似乎带走了我的体重,我像昆曲中的白衣女伶一样悄无声息地在家中穿行——喝了大量的水,我要不停地上厕所。这种状态其实也挺好,但是,头痛猝不及防地到来了。

头痛是魔鬼,20几年来,一直陪伴着我。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也许是一场酣畅淋漓的酒事之后,也许是心思过于密集、心神过分纷扰之时,或者太累、太紧张之际,更多的时候则没有原因,没有前奏,它不请自来,不怒自威。它一来,就直接上位,成为我身体的皇帝,所有的肢体、器官、思想、情绪全部受制于它,它君临天下,无法无天。身体消失了,只剩头痛。世界消失了,只剩头痛。他是暴君。它用烙铁烧烤我的脑浆。头痛是没有章法的,有时候是前额上的一个点,钉钉子一样的痛;有时候是总体安好,但游丝软系,跟放风筝一样,时不时地被拉扯,被刺痛;有时候就是大场面了,万马奔腾于我的头颅,金戈铁马间残阳如血,疼痛钻心。早年去看过医生,说头痛原因复杂,开了一大包的药物,回家后看那些药主要是治疗精神病的,就把药物束之高阁,后来也就一扔了之了。头痛虽烦,但痛的还是自己的身体,精神上我是安好的,怎么会开精神病的药物?再加上,头痛并不频仍,一年也就那么几次,而且尽管神出鬼没,但仔细思量,还是有规律的,好像酒后发作较多。这就带来一个问题:既然头痛这么痛苦,那为什么不戒酒呢?

当然可以戒酒。而且我已经戒掉1200回了。

戒酒不容易。都说戒烟难,我说戒就戒了,没有任何反复,酒就不一样了。我肝功不好,解酒功能差,体质上确实不善饮酒,偏偏是个真性情的人,不喝不喝又喝了,喝了喝了又多了。别的人醉酒,往往会现场直播,很快就把酒给吐出来了,有人则海量,喝得再多,睡上一晚,第二天照样精神抖擞。我不行,任怎么过量,一般是不会吐的,酒就在肚子里慢慢燃烧,折腾着我坐卧不宁、寝食难安,而且,往往还伴随着剧烈的头疼,在那些痛苦不堪的夜里,我曾经在灵魂深处发誓:一定要戒酒,不然,如此撕裂的疼痛,生而何益?

坦率地讲,我并不是一个嗜酒的人,平时在家里,一般是不会动酒的,半个月一个月甚至两三个月不喝酒,一点也不会失落。喝酒是讲“场”的,讲“局”的。酒局是中国人最好的社交场合。中国人内敛,一般的场合都特严肃,都“端”着,人与人交流、沟通特别困难,因为每个人都是一座城堡。进了酒局就不一样了。刚开始还是“端”的,领导是领导,长辈是长辈,酒局一开,三杯五杯小酒一下肚,领导的架子就没有了,长辈的威严也消失了,就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你的手居然可以在那些平时你十分敬畏的尊者的肩上使劲地拍了,而尊者也不以为意,一口一个兄弟,把他多年的人生智慧、职场锦囊,一个劲地往你耳朵里塞——尊者尚且如此,你要勾兑的商务合作对象,也是一样的。所以很多人说,要想拿下一个人,首先看他愿不愿跟你一起吃饭,其次看他酒局上愿不愿意举杯子;杯子一端,这个人基本就被拿下了。这是目的性强、功利心重的应酬。多数应酬,没有利益和利用关系,纯粹就是结识一些朋友,“酒品看人品”,酒精之下,心扉洞开,是不是一路人,值不值得交往,泾渭分明,这也就是有些人相识数十年,却形同陌路,而在一场酒局之后,迅速成为挚友的原因。酒精是一种酶,它能柔软人心,酒精还是一条船,它能过渡人心。当然,最开心的酒局,是朋友间的聚会,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老友,彼此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不需要察言观色,更不需要虚与委蛇,聚会是因为想念,喝酒是为了快乐——“相见亦无事,不来常思君”,这种境地的朋友,只会给自己相对封闭和安静的人生,增添出喜人的动静和光彩——所谓的兰亭雅集,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游目骋怀,以极视听之娱;所谓的“浴乎沂,风乎舞雩”,所谓的“夏日荷发,水槛香来,展玩古迹,泼墨写远山,此际胸怀磊落”——如果说清明时节的踏青,是对万物皆显的新生命的检阅和致敬的话,那么,挚友间的酒局,则是对历久弥新的真纯感情的欢呼和维新,是一种精神层面的踏青,人生的至乐,也许就在知己的推杯换盏、大呼小叫之间。

既如此,如何戒酒?酒一戒,不仅是世界的局外人,甚至要成人生的局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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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低烧长徊

在持续了整整一天半之后,头痛症状趋于平缓。但是这两天监测体温,白天在37.5℃左右徘徊,夜间有时窜到38℃,不得不承认,我依然处于一种低烧状态。想到下周要到汉源出差,隐隐约约也就有些担忧,暗暗下定了去看病的决心。

到了单位附近的二医院,咨询台建议我挂神经外科,尽管我持疑,还是听从了建议。30多岁的女医师听我说完症状,说,低烧三四天了啊?得引起重视,要做一些检查,查明原因。接着她开了血常规和x胸片检查单。我问这两项检查是用来做什么的。她说,血常规,是看有没有细菌感染,以及血液方面的病变;x胸片,是看肺部有没有结核,当然,要对结核进行确诊,x片只是初步检查。医生的意思我听明白了,鉴于我前年做过增强型胸部CT,去年又做过两次x胸片,所以我放弃了再做x光检查。过度的检查反而是有害于身体的,我不能盲目地迷信医生。我立马去了抽血大厅做血检。医生的解释让我心中一惊:低烧,万一是白血病呢?我听到过太多的故事,白血病的发现往往肇始于持续低烧。万一我得的是白血病呢?在抽完血等待报告的半个多小时内,我一边在手机上百度白血病的相关知识,一边思考这个问题。巨额的医疗费用,痛苦的血析、放化疗、蓝白条纹病员服和光头、坚强的意志和绝望的前景……电视新闻里关于白血病人的画面在眼前反复浮现,我的心绷得越来越紧。好在报告单很快就出来了,谢天谢地,主要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我长舒一口气,高高兴兴去找医生解读报告。医生说,是可以排除血液病和细菌感染的可能了,但低烧终究是一个事儿啊,结核是我们首先要怀疑的。我缄默不语,退出了诊治室。走出医院大门,我给妻子打电话报告看病情况,问她究竟要不要做胸片,她沉默了几秒钟后说,要么,还是做了吧,医生这样坚持,总是有道理的吧?挂了电话,我果断地返回医院做检查。人在两难的时候,自己往往是没有主见的,需要一种负责任的外力,来帮你拿主意,这,大概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支持”吧。遗憾的是,胸片结果要一个小时后才能取,我等不起了,果断离开,返回单位。单位上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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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大医院看病的烦和暖

事实上,我对体温监测确实是高度重视的,白天随时在监测,连开会的时候都要测一两次,夜里,零点、三点、五点左右,都在监测。规律也找到了,一般来说白天都在36.8-37.6℃之间,夜里最高值38℃。也就是说,身体依然处于一种低烧状态。这不是好现象,百度了一下,更是胆战心惊。终于,三天之后。妻子给我预约了明天华西医院的专家号,我必须得去好生看下医生了。

华西医院看病,可不简单。跟全国所有大医院一样,挂号难,看诊难,检查难,住院难,如果要评选成都人口密度最大的十个区域,华西医院的门诊大厅必居其中,如果一个人要寻找人生的幸福感,到华西医院门诊大厅走上5分钟,他一定会幸福满满,尽兴而归,哎,面对一个又一个满面愁容的患者以及他们的家属,健康的人,哪里还有什么资格去放大自己职场的委屈和情场的失意,活着,只要活着,一切都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从头来过——病人已经身不由己了,他们的命运,一半在医生那里,一半在上帝那里。

那天去医院,妻子非要跟我一起去,我说不必,我又不是孩子,又不是要做大的检查,不需要陪护。她还是请了假,跟我到了医院。医院里熙来攘往,人就像江河里的泡沫一样稠密翻滚、簇拥追赶,每个人都表情凝重,我和妻子也一样。三楼B区内科分诊区,刷卡备案之后,护士安排我们进诊室外的走廊候诊。如果说大厅和公共区域是翻滚的海洋的话,那么分诊区,则是相对平静的湖泊,而走廊呢,一下子就成了静谧的小溪了,很少的人坐着位子上,静候着医生叫自己进去。等了将近十分钟吧,我被请进了诊室。郑莉医生40来岁吧,副教授,四级专家。妻子比较相信这个年纪的医生,说他们有比较丰富的看诊经验,但又不至于老眼昏花、与时代脱节。

门一关,房间里就只剩我、妻子和医生了。我坐下来,慢慢给看似随和的医生叙述病情。郑医生听完以后,耐心地展开胸片细看,后来她说,综合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还是可能肺部有点小炎症,开点消炎药吧。我问:可是,为什么会持续低烧呢?上次我去二医院,医生说低烧原因很多,首先就要考虑结核和白血病,其次要考虑肿瘤。郑医生说,白血病可以排除,肿瘤可能性也不大,如果不放心,可以做个癌胚抗原和结核抗体的检测,但这两种检测都不能确诊是否患癌或者结核,只是参考性检测,做不做?当然要做,既然是看病,总得弄个究竟,虽然检测出不好的结果,是一件特别灾难性的事故,但总不能讳疾忌医吧?早确诊,早治疗,起码可以让灾难只停留在不幸的程度,而不至于酿成悲剧。妻子也是这个意思,之所以陪我来,还是想记住医嘱,同时在需要作判断的时候,帮我作决断,她一直坚信她的智商比我高,好吧好吧,随便她怎么高,终究还是我老婆。郑医生给我开了很少的药,另外开了血检单。

这个郑医生,面目和善,言语温和,耐心细致,有问即答,完全不是我印象中的华西医生粗暴愤怒的模样,曾几何时,诊室里堆满了病人,医生根本不听病人说上三句以上的话,愤怒地吼叫、斥责,龙飞凤舞地开处方,你昨天排了整整一天的队挂上的号,今天又足足等了四个小时才看到了医生,医生却只用了两分钟就把你打发了。其中骂你“废话太多”之类的语言还占了半分钟——看诊感受大相径庭,我真感觉自己到了国外的私立医院——我在这间诊室待了多久?小20分钟有了吧?为什么医生也不急着赶我走,我也迟迟不愿意离开?是医生的个人魅力,还是医院管理有方?终于我还是走了,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要向医生请教的了,起身时我真心地对医生说:你是我今生见到的最耐心的一位医生了。本来我想说“最美医生”,感觉太文气了,但我一定要表达,赞美是一种美德,赞美是想让别人的美德发扬光大,广惠于人。我看到郑医生的脸上有笑意,是了,或许她感受到了职业操守散发出来的幽香了。

其实,身体症状意味着什么,百度一下,什么都知道。但百度实在是太恐怖了,罗列的症状,好多都似是而非地有,而有,意味着癌、艾滋病、癌症、红斑狼疮……百度不厌其详,“总有一款适合你”,你去查病,就进入了天罗地网,你最终会被它折腾而死,或者说最终你会被自己吓死。所以我们还是要看医生。医生可能不耐心,也可能会误诊,但总的来说不会太恐怖,不会直接给你“对症确诊”为各种绝症,何况现在的医生,拿不准的话,他可以让你做各种检查,检查是科学、纯客观的甄别,虽然繁琐、痛苦,但终究可以排出心魔,还你安宁的生活——可是,万一,查出来一个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呢?

比如说我,肺上有阴影,结节,低烧,咳嗽——这不是典型的肺癌症状吗?医生虽然说不像癌,但为什么要给我开癌胚检查呢——如果是癌,我该怎么办?

好在,让我自我诘问和惊吓的时间并不多,抽完血之后就去上班了,上班忙得一塌糊涂,根本就没有时间想这个问题了,很快就到了下午四点,我取回了癌胚检查报告——

阴性。

阴性!谢天谢地!

结核抗原检查报告在三天后取回,医生看了一眼说了三个字: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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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湿疹,还是疱疹?

清明小长假,新的麻烦来了:行动不大方便了。

从到华西医院看病的头一天起,大腿根部就有点瘙痒、灼痛感,以为很快就会好,没怎么在意。可是情况却并没有向好,疼和痒,甚至影响到了行走和睡觉。那天晚上,一只猫在楼下的花园叫春,高一声,低一声,我的那种灼痛感,也是东一下,西一下,竟然睡不踏实了,开灯看了看情况,大腿内侧已经有些红肿了。前年秋冬之间,也是这个部位出状况,到医院说是湿疹,敷药折腾了将近半个月才好——难道湿疹复发了?得去医院看看了。

第二天,也就是小长假的第一天,我又来到一个专门看皮肤病的医院。人还是多,走廊里塞满了人,但医生看得快,一分钟一个人,很快轮到我了。我要复杂些,得脱裤子。医生看了,问“多久了”,我说最多两三天,他又仔细看了下,说验个血吧。我说,是湿疹吧,怎么还要验血?他说不像湿疹,有点像疱疹,结果出来你再来找我拿药。我出诊室,问妻子要不要验血,我觉得医生真的有点小题大做了。妻子说,医生都开单子了,说明还是有这个必要,查查吧,查查放心些。

抽了两管血,一个是血常规,没有什么问题,另外一个是疱疹检测,说要一个星期后才出结果。我问为什么要那么久,答:不是在放假吗,我们也要休息几天的。一周就一周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检查。当时我没有多想,完全没有意识到这项检查,将成为接下来一周时间里,我身体和精神上最大的梦魇和凶手。拿着血常规报告我去找了刚才的医生,说疱疹报告要一个星期,医生晃了一眼血常规报告就把桌子上一张单子递给了我,正是我的处方单:两剂膏药,一瓶药水。拿药后,妻子看了小管膏药上的说明,对我说:这是治疱疹的药哦,你的血检结果都没有出来,他怎么就照疱疹的方案给你治呢?我想了一下说,可能皮肤病用药都差不多吧,兴许既可以治疱疹也可以治疗湿疹呢,再说,在检测结果出来之前,医生肯定是按照他的经验制定治疗方案的,不可能等上一个星期再来治疗吧?

妻子没有再说什么。也许她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吧。

其实还是应该在跑回去问一下医生的:你确诊是疱疹吗?我曾经得过湿疹,跟这个症状差不多,可不可以在疱疹结果出来前,先当湿疹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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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我成了“人民公敌”?

清明,莺飞草长,万花齐发,“青畴白壤,悉变黄金”,野外,大片大片的油菜花该盛极燃烧了吧,我一直以为,春天的高腔就是油菜花大面积地开放,满地尽带黄金色,这是大地写给天空的最华美的情书,菜花开了,最繁盛的春天,也就到了。今年,我成了春天里的失踪者,我从浩阔无边的翠色里,无助地隐匿在城市中心的家中。我的春天,寂静无声。

全方位地进入“病员模式”。口服药,中西医结合,左氧氟沙星之外,每天要吃三次中药;最恼火的腿部的皮肤病,先要用黄柏液凃搽消毒,之后还有分别在患处涂抹两种膏药,中间有间隔时间,所以,时间就这样被吃药、敷药分割得支离破碎——不仅如此,医嘱“尽可能对患处减少摩擦”,那么,也就只能减少活动,甚至是行走了,这样,我躺在了床上,支起膝盖,那样子就像是一个保胎的孕妇。翻着闲书,心思不清净,文字过眼,但不走心,窗外是浩大的春色,我却是春天的囚徒,唉,好烦!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闲愁,多少有些矫情,不提也罢。关键是“恐惧”不请自来了。一次,检查患处,妻子说,没有什么好转啊,不会真是疱疹吧?我一惊,像是被她说中了一个秘密,立马反驳:不可能!怎么可能呢?妻子又问:那你自己觉得有好转吗?完全不用思考,我说没有好转,症状、感觉上都没有,跟过去得湿疹、用药后迅速好转,完全不一样。我看着妻子的眼睛,我说,但是,不应该是疱疹啊,没有那种可能啊。

来想一想HHV病毒携带者的悲催生活。想跟家人一起吃饭吗?想得出来!饮食间最易传染!想再跟妻子同床共枕吗?不可以!想再给女儿洗脸吗?天!我怎么能把病毒传染给女儿?如果她被感染,她的生活将陷入无救的黑暗之中。我只能成为家庭的隐身者、被隔离者,我只能尽可能少地出现在家人的面前。在公众场合,我也尽可能不与人近距离接触,虽然这种病只能秘而不宣,但无论如何咱要做一个有公德的公民……天呐,我是任何人的敌人,果真如此,这样的人生,还有任何乐趣吗?

生活中添增了一个重要内容:反复、随时,甚至不间断地查询关于HHV的相关信息。那些丑陋、恶心的图片,我不得不反复点开,并与自己的症状相互比较;那些给钱进入搜索排名前列的歪医疗机构,我也不得不稍作了解:有机构称可以治愈病毒,这是多大的事情啊,一般来说是假的,万一是真的呢?……就这样,我陷入了一种魔怔般的搜索焦虑之中,不搜索,万事皆休;搜索吧,信息大都了解了,且越看越恐怖、越焦虑,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大海里的孤舟奋楫者,找不到方向,但又不能不努力……

是啊,凭什么断定我就是HHV携带者呢?而且把我照疱疹患者来医治呢?

可恼的是,疱疹检测结果,还要几天之后才能拿到,煎熬啊,煎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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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最美的情书

积极的治疗,还是有作用的。中药吃到第五天,全天没有检测到37.4℃以上的体温,此后一直没有发烧。4月8日,要记住这一天,这是我取疱疹检测报告的时间。非常常规的检测,我想最多三天可以取报告,却生生地拖了一个星期。当初给我开检测单的医生可能不会料到,他的这个举动,给我的生活造成了多么大的干扰。我算是幸运的人,家庭和睦,爱人信任,没有酿成大的事件,但是否所有人都能跟我一样呢?我无意谴责那个医生,但是我想说的是,他看病的过程实在是太短暂、潦草了,完全不听病人说话,也不询问病人情况,比如开单子前他可不可以问一句,最近或者过去到外面去鬼混过?非常武断地诊断和处方。幸好我是一个道德完美主义者,换一个人,发生过一夜情或者别的浪漫事件的人,恐怕真的会被吓死。

在忐忑不安地等待报告的过程中,我深深地感到,世界上权力最大的,不是总统,不是领导,也不是法官,而是医生。总统统治全国,但基本与你没有关系;领导可以决定着你职场的空间尺度或者你的收入水平,但相对于生命或者生活方式而言,那又算得了什么呢;法官可以判你有罪,判你死刑或者有期徒刑,但是,即便有罪,死刑毕竟是少之又少,大多是有期徒刑,有期限则有希望,有盼头,再说你服刑毕竟是造孽在先、咎由自取,所以法官的权力实际上仅限于因果报应,有限得很。医生不一样,他说你是癌症,你就失去了自由,乃至于生命,他缔造出了世界上最大的监狱,你可以满世界行走,但你是不自由的,因为你随时处于重疾的阴影之下;他决定着你生命的长度,比如他说你可以再活5年,这是多么为所欲为的权力!相对于法官的“有期徒刑15年”,15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说不定可以再活20年呢!他决定着你生命的质量,决定着你人生观世界观的走向……更可怕的是,医生判你有病,不完全是讲因果关系的,得癌症的并不都是生活方式不好的人,绝大部分是完全无辜的人——医生的权力太大了……

善有善报,报告结果,没有辜负我的生活操守。我在第一时间给妻子发短信:谢谢你的信任和包容,我没有辜负你的信任和包容。

我相信,20多年来以来,这一定是我写给她的,最美的情书。

尾声

5月2日,今天,五一小长假的最后一天,我在卧室的小书桌前写“尾声”。看病的状态并没有结束,昨天还去中医附院看了医生。现在的状况是,时不时地咳嗽,胸口有牵扯性疼痛。不剧烈,但持续时间太长了。不去管吧,不可能;刨根问底吧,多么折腾啊。中午,妻子给我端来她亲手熬制的中药,表功式地说,泡药、熬三次药,一副药要用我两个小时,你还是争气一点嘛,快点好起来。我也想好起来,可是,气管太不争气了,偏偏这时候又干咳了两声。我们都笑了。女儿不知什么时候也进屋了,阳光照在她的脸色,明亮,干净,饱满,我看着她,真是越看越欢喜。

2016.4.16-5.2      初稿

2016.7.19-7.21 二稿   

  2017.6    改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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