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学生年代正值全国上下大串联,她跑得最远的地方就是跟随串联学生队伍乘着绿皮火车去了北京。因为发烧,一个人躺在旅馆里,错过了天安门前毛主席的接见,为此,她一直懊恼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在最关键的时刻生病了!因此一直想再去一趟北京,去看一看毛主席,哪怕是水晶棺木中的毛主席。对于上代人,看一眼毛主席,是一种象征,更是一份情怀,那代表着他们的青春。
带着母亲看过一些山山水水,母亲舍不得钱,便不肯跟着走了,但唯有一个地方,母亲总会念叨:“等我七十岁,不办寿宴,要去北京看一看。
母亲的头发白得很晚,一直显年轻,那年,突然发现母亲的白发很多了,眼睛中散发的光芒已然浑浊。于是觉得不能等了,得在母亲更老之前,带她去北京!
除了串联那次,母亲一直在农村,没乘过飞机、高铁,当然地铁也没有乘过,决定让母亲乘坐飞机去北京,然后高铁回来,感受高科技带来的便捷。在飞机上,母亲一直看着舷窗外,当飞机渐渐升高,耳膜疼痛,母亲有些许紧张,飞机平稳后,喜悦便慢慢从脸上荡漾开来。早晨的阳光透过舷窗投射到她的脸上,布满皱纹的脸祥和纯净却又灿烂夺目,那便是一幅美好的画。
在北京带着母亲乘过一趟地铁后,第二次,母亲便自告奋勇去买票,刷卡成功后,一脸自喜。母亲学习很努力,去串联之前,在村子里算是聪明伶俐的孩子。还有什么能比在花甲之年还拥有学习的能力更让人兴奋的呢?
毛主席纪念堂自是必去参观的,队伍很长,女儿几乎失去了耐心,母亲没有像往常一样满足外孙女的任性要求,一边抚慰着外孙女,一边默默地排着队,满怀神圣。母亲平时不会乱花钱,却在纪念堂前买了好几枝菊花,虔诚地敬奉于毛主席像前。进入纪念堂几乎没有停留的时间,队伍一直缓缓地前行,绕过下沉的水晶棺木,母亲一直回过头不舍地望着,那是毛主席在的方向,也是她青春绽放的方向。
“不到长城非好汉!”爬长城大抵是北京游的必游项目之一了吧。在我的印象中,母亲一直身手矫健,两年前搬家时候的那些小零碎,都是她帮我一趟趟地从底楼搬到六楼,几乎不带喘的。然而,在长城上,我跟在母亲后头,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小,身躯已经有些佝偻,每登一个台阶似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登了一个烽火台,母亲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伤心极了,不经意间,母亲居然那么老了!
时间最是无情,静静悄悄地带走了母亲的青春年华,甚至还未尽情绽放便过早地谢落了。北京回来后,我对母亲变得柔和了,正如年幼时,母亲把我冰冷的双脚搂在胸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