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农村人与城里人相比，晚间睡得非常早。夜幕刚刚降临，尤其是男人和孩子们，大都已经躺在了床上。妇女们，自然是料理晚餐善后，收拾家务，睡得迟一些。至于，初来乍到知青们，那是因为扛不住旅途劳乏，所以，也都一个接个地躺倒睡熟了。
这个时候，库房内除了鼾声就是鼾声。鼾声越响，就越显得房间里空寂可怖。此时此景，凌达珺的大脑无论如何也无法停止思考：“人可真是世界的精灵啊！昨晚，还在与兄弟姊妹推枣让梨，享受着父母的舔犊之情；今晚，就躺在这样一个两眼一抹黑，人生地疏的乡村仓房里。眼前的这几位小伙伴，虽说原是同班同学，也没有红过脸，但是，彼此之间却没有深交过。曾经亲密无间的好朋友，或因为家庭条件优越，或因为还没有痛下决心，或者因为种种不了解的理由，暂时，也许永远，与自己天隔一方了。此后，恐怕连神交的机会也难得了。而这里的一切，也还是未知数……”
睡不着觉，却又不敢翻身。因为，稍有动作，身下眼子床的框子和腿子就会吱扭吱扭作响，不仅打扰伙伴们的休息，也会搅乱自己的思绪。于是，凌达珺只好悄悄起身，站在床前，先是抻直了腰杆，打了一个深深的呵欠，然后，便轻轻地移步于库房的外面。
风儿似乎也累了，月儿仿佛是晕了，天空灰蒙蒙的，像是一幅朦胧诗，密布在凌达珺的头顶上。农村的夜晚，有两个字可以概括，一个是“昏”字，一个是“静”字。在一片昏暗且寂静的夜色里，到处是黑灯瞎火的情景。于是，凌达珺便毫无顾忌，大胆放纵地走向原野。 穹隆之下，残月将尽。一个人，独步在曲曲弯弯的田间小道上，倒也真有一种“唯我独尊”的感觉。远处的光，即便只有那么一点点亮，也显得十分耀眼。“是萤火虫，还是老乡家里的煤油灯？抑或就是传说中的饲养员赵大叔正在帮助母牛下崽吗？” 反正有的是时间，凌达珺尽情地想象着似乎很神秘的乡村生活的情形，直至，没有了任何参照，他便才改换了视角。
天地相交的地平线上，喷吐着淡淡的辉光。“那里，莫不就是家乡的万家灯火？” 想象的情境中，凌达珺的耳边仿佛响起了父母的唠叨：“‘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织，意恐迟迟归’珺儿呀，该嘱咐你的，我们都说过了。虽说我们不能阻拦你前行的脚步，可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啊！到了农村，无论情况怎样，都要即时地给家里写信。从今往后，一切都靠你自己了。你可要好自为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