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二寻李虎逢日特 火速撤匿利丰街
01
陈龙坐着黄包车,一溜烟来到了陈府门口,下了车付了钱,走到门前敲门。
吴妈来开门,她见了陈龙,喜出望外地说:“大少爷,你可回来了,老爷正在发愁呢!”
陈龙一边进门,一边问:“有什么事吗?是不是岛边那边有动静了?”
吴妈关上门,转身对他说:“可不是吗?那天,上次送信的那个日本鬼子又来了,又送来一封信,老爷看过信以后,一直发着愁呢!”
陈龙一听,早已明白了几分,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快迅走进客厅,陈会长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双眉紧缩,闭目沉思,陈龙轻轻地走了过去,坐在他的身旁,轻轻唤了一声:“爸爸!”
陈会长猛地睁开了眼睛,见是大儿子陈龙,高兴起来,笑着问儿子:“你回来了?”
陈龙回答说:“我回来了!”
陈会长说:“你上次说,你要去炸日本鬼子的军火库,就你一个人去炸吗?”
陈龙考虑了一阵,对父亲说:“爸爸,如今,咱家中也有了事情,那日本鬼子的大佐岛边肯定不是个善茬,他可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已经盯上你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可一定得当心哪,至于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知道得多了对你没好处啊!”
陈会长说:“好,你的事我再不多问了。”
陈龙问:“岛边又来信了?”
陈会长说:“来啦,前天刚来的!”
陈龙问:“信中怎么说?”
陈会长掏出信,递给陈龙,对他说:“你看吧!”
陈龙接过信,一看,上面写道:“尊敬的陈老爷陈会长阁下:
上次我所说之事,不知你考虑得如何了?上海市维持会会长一职,本司令官已经劳神费力,考虑过数十遍了,依你在上海的知名度、影响力和号召力,完全可以胜任之,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不上任谁可上任?你不胜任谁可胜任?非你莫属!非你莫属啊!希望阁下切莫犹豫,切莫推辞!同意与否,希望尽快决定!过期不候,后果自负!大日本皇军不会亏待一个跟我们合作的大大的良民,同时,也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胆敢蔑视和对抗大日本皇军的反日分子!他们可怜可悲的下场,有目共睹,有耳皆闻!
大日本帝国驻沪守备军司令部大佐 岛边”。
陈龙看后,对陈会长说:“从两次信中看,这岛边乃是一个‘中国通’!蛮懂汉语的!口气可不小,看似客套,语露锋芒,逼你上任,蛮横无礼!”
陈会长说:“是啊,是啊,日本鬼子太毒辣,太不讲道理,太没有人性,太没有良心了!你说抢占了咱们的码头、船只,要死不还,还非要老子去当什么狗屁维持会长,这不是明摆着让老子去当汉奸,去给他们卖命?这不是明摆着让老子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吗?这不是明摆着让老子遭人唾骂,背千古恶名吗?”
陈龙说:“咱如今,就一个字:拖!拖死他狗日的日本鬼子!”
陈会长叹了一口气,说:“只好如此喽!”
陈龙又问父亲:“爸爸,丝绸厂那边怎么样?没出啥事吧?”
陈会长说:“暂时也还没什么事,不过听你姐说,估计日本鬼子还是心怀鬼胎,不怀好意的!听说日本鬼子最近天天在街上四处袭扰,已经有几家公司、工厂又被抢占了去!”
陈龙说:“那问题还挺多的,我看这样吧,我去给姐姐打个电话,叫她到家里来一趟,咱们向她再仔细打听打听,看还有什么猫腻!”
陈会长说:“有道理,有道理,那你这会就去给你姐姐打电话,叫她赶快到家里来一趟!”
陈龙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电话桌前拨电话,电话通了,陈龙说道:“姐姐,是你吗?”
陈凤在电话那头高兴地说:“是我,龙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龙说:“我是今天下午回来的,你还好吧,姐姐?”
陈凤说:“好好好,你呢?”
陈龙说:“好着呢!姐姐,我给你说,今天下午你忙不忙?如若有空,你到家里来一趟!”
陈凤说:“正好有空!那我一会儿就到!”
陈龙说:“好吧,那我先挂了啊?”
陈凤说:“好吧,挂了吧。”
陈龙转身对着厨房说道:“吴妈!吴妈!”
吴妈答道:“哎,什么事呀,大少爷!”
陈龙说:“今天下午多加几个菜,我姐要到家里来吃饭!”
吴妈答道:“知道了,大少爷!”
陈龙的姐姐陈凤,在他家的丝绸厂上班,是丝绸厂的厂长,平时很忙,忙时吃住都在厂里,闲时才来家里吃住。
陈凤已经结婚了,有了两个孩子,两个都是少爷,由他姐夫在家亲自照料着,在外面他家的宅子里住。他家也开了个丝绸厂,只是规模比陈龙家的小,由姐夫的父亲亲自管着。所以,姐姐平时只是偶尔过去瞧瞧两个孩子,然后便去自家的丝绸厂上班,丝绸厂规模挺大,有两三百工人,有宿舍有食堂,吃住都方便,只是事情挺多,工作挺忙的!
今载,由于日本鬼子占领了上海,全面实行禁海,切断了海上的航线,封死了上海的货物外运的通道,大批的货物运送不出去,商品贸易全部被限制在了国内,所有贸易只能全部都在国内进行,商品销路十分狭窄,原来通过海运外销的商品全部被积压在了库房里,销售不出去!
陈龙家的丝绸厂生产的丝绸,原来也有一部分运销海外,今载,由于海运航线被日本鬼子封死,船运公司被日本鬼子抢占,他家的丝绸积压也相当严重!为了看管好积压在库房里的丝绸,也为了拓展国内市场,尽快把积压的丝绸推销出去,姐姐可谓操碎了心,平时连吃饭、休息有时都在厂里了,有时,一连好几天都不能来家里了!
陈会长原本打算,让陈龙去国外大学学习商品营销和航运专业,将来接替他做家里的大总管、丝绸厂厂长和船运公司总经理,无奈陈龙丝毫不感兴趣,他爱好的是军事专业,特别是射击!后来,他便去了日本东京帝国大学,专学军事技能和射击!父亲只好让姐姐代替他去英国伦敦大学学习了商品营销和航运专业,学成回国后接管了丝绸厂,分担了父亲一部分重担!
打完电话,陈龙又回到沙发上坐下,等陈凤回来。
陈会长说:“你姐姐在厂里吧?”
陈龙说:“在哩!”
陈会长说“忙吧?”
陈龙说:“正好闲着!”
陈会长说“什么时候来呢!”
陈龙说:“马上就到!”
02
过了一会儿,陈凤坐着黄包车回来了。吴妈去开门,陈凤笑着走进屋来,见了陈龙,忙问道:“龙龙,有什么事?这么着急给我打电话?”
陈龙说:“先吃饭,慢慢再聊!”
陈凤在对面沙发上坐了下来,不停地上下打量着弟弟,弟弟自战场上负伤回家,身体状况一直很差,人瘦了一大圈,最近神色稍有所好转,便失踪了,一连几日不见他的影子!问父亲,父亲只退说自己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他走的时候也没有说一声。想到此处,陈凤问弟弟道:“这几日,你上哪里去了?干什么去了呢?为什么说不见人影就不见了呢?”
陈龙说:“也没上哪去,这不是刚回家吗?许多老朋友好多年不见了,顺便去拜访了一下,这不就过去几日了吗?”
陈凤说“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老实!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又去执行任务了?”
陈龙说:“没有,没有,没有去执行什么任务!如今,我的任务还不是养伤,养伤,再养伤嘛!再说,上海都让日本鬼子给占了,部队全都撤走了,我都不知道他们撤退到什么地方去了,还能有什么任务?谁给下达任务呢?”
陈凤关心地说:“那还不安安心心待在家里养伤?成天跑到外面去干什么?小心别让日本鬼子盯上给抓走了!抓走的人,有理三扁担,无理扁担三,不是抓去城外修筑防御工事,便是被当做反日分子给关进监狱,有的还被当场一枪打死!像你,身份国军,还参加过淞沪会战,你想,日本鬼子知道了的话,能轻易放过你吗?”
陈龙说:“知道了,知道了!不过,日本鬼子我可不怕,我还一连打死了十几个呢!”
陈凤说:“小声点,让人听见多不安全!快说,叫我到底有什么事?”
陈龙说:“这么着急?着急就给你说了吧,我想证实一下,最近日本鬼子有什么大动作了吗?”
陈凤说:“有、有、有,日本鬼子有大动作了,听说要在全上海市‘征用’一批企业,已经有几家工厂被抢占了!”
陈龙考虑了一会儿,说:“我跟爸爸商量过了,咱家的丝绸厂规模大,产量又高,名气又大,日本鬼子恐怕早已经盯上了,得小心提防着点!”
陈凤说:“我也想到了这一步,如今正在想办法拯救丝绸厂,如若又让日本鬼子抢去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陈会长望了望大女儿,说:“想出什么办法了没有?”
陈凤说:“暂时还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陈会长想了想,对她说:“我看,如今可以尽快将生产出来的丝绸成品全部销掉,免得让日本鬼子见了眼馋,白白抢去了,咱们货财两空!”
陈凤说:“如今,海运已经被封死了,船运公司又被抢去,控制在日本鬼子的手中,货根本无法从海上运出去!剩下的唯一一条线,便是内地,内地又战火连天,关卡重重,运输车辆是个大问题,安全更是个大问题!委实把人能急死!”
陈龙想了想,说:“销售线路只剩内地一条了,只能在这条线上想办法,尽早脱手为好!在没有找到合适的销售通道之前,先可以将已经生产出来的丝绸成品,尽快从工厂的地面仓库转移到地下秘密仓库,以防日本鬼子出人意料搞突袭!另外,尽快压缩生产,将一部分机器设备也如数转移到地下秘密仓库!”
陈凤听闻,拍手击掌,连连称赞道:“好主意!好主意!委实是个好主意!我怎么能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呢?”
陈会长说:“那你回去以后,尽快连夜叫人转移,把已经生产出来的所有丝绸成品和一部分机器设备全部搬进地下秘密仓库!”
陈凤说:“好吧,立即执行,保证完成任务!”
陈会长交代完有关事宜,转头朝厨房喊道:“吴妈!吴妈!饭做好了没有?快点开饭!”
吴妈从厨房里应道:“做好了,做好了,马上开饭!”
陈龙又对父亲说:“另外,我看,爸爸,咱们可以在丝绸厂里成立一个护厂队,买十几条枪,由曹管家物色一个枪法极好的人当队长,负责从工人中挑选十几个精壮汉子作护厂队员,挑选好后立即着手组织射击训练,同时让他们负责在厂子里昼夜值班巡逻,当心日本鬼子武装偷袭!你说,如何?”
陈会长说:“主意好是好,只是枪支弹药属违禁物品,直接向日本鬼子去买,恐怕不好,逮野狐不成,反惹了一身骚!黑市上去买,价格极高,天价呢,又买不了几条!”
陈龙说:“那就把咱们的私藏货,拿出来一部分,分发给算了!反正私藏下去,也没什么用处,如今,倒可以派上大用场了!你看,妥不妥?”
陈会长说:“也没什么不妥,不行就按你说的办!”
陈龙又问陈凤道:“姐姐,你看如何?”
陈凤说:“好极了!”
陈龙说:“那就这样办了!”
陈会长说:“好吧,就这样办了!”
陈凤说:“就这样办!”
一会儿,吴妈便把饭菜全都端过来,在餐桌上摆放整齐了,陈会长便让她去叫陈小龙、陈小凤,还有曹管家吃饭。
吃过晚饭后,一家人坐在沙发上说话。
陈会长把曹管家叫到跟前向他认真交代了一番,曹管家连声说好,说明天便去物色人选!
03
陈龙闭上眼,仔细琢磨起自己的事情来:“如今,家里的事情处理稳妥了,下一步,自己该怎么办?李虎究竟到哪儿去了?被捕了,还是出了什么别的意外?如何才可获悉事情的全部过程和最后的谜底呢?俗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有……只有再入虎穴,方可知悉李虎的下落,方可制定下一步行动计划:是去营救李虎,还是主动寻找并接近李虎,并同他对暗号接头?然后,再去……看来,只能再去一趟万国大酒店了,那儿一定会寻找到李虎的蛛丝马迹!”
晚上,陈龙去了父亲的卧室,向他说了自己的打算。
陈会长说:“抗日是大事,家里的事情你少挂念,你想干什么径自去干好了!只是你们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别让日本鬼子发现了!”
陈龙笑着说:“爸爸,你放心好了,依你儿子的枪法和身手,有一个日本联队都拿得下来,怕他做什么!”
陈会长说:“有我儿子的这句话,爸爸就放心了!看你还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
陈龙说:“也没有你需要做的什么,你只要把家里的事情操心好即可,打日本鬼子的事情,你交给我好了!”
陈会长说:“你钱还有吧,没有了就多拿点,穷家富路,出了门没有钱可不好办哟,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陈龙说:“钱还多着呢。”
陈会长说:“那就好,去睡吧,睡好才能打日本鬼子哟!”
陈龙深深地给父亲鞠了个躬,走出了父亲的卧室,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一晚上无话。
第二日,陈龙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餐,把手枪别在身后悄悄出了门,叫了一辆黄包车,坐上车假装无事人一样,慢慢悠悠地向万国大酒店进发了!
到了万国大酒店门囗,陈龙叫车夫把车停下,自己下了车付过钱,径自朝门囗旁边的摩登咖啡馆走去。
进了咖啡馆的门,陈龙坐到8号桌与1号桌中点处的4号桌。这里离8号桌和1号桌距离同样远,不易引起敌人之注意,又能兼顾到门口、室内和8号、1号两桌的情况,位置绝好,他坐在那里,前后左右、门里门外全都仔细打量了一遍,突然发现,今日之摩登咖啡馆决非前几日之摩登咖啡馆:人突然多了起来,他们所坐的桌台号、座位号及其位置明显是有人特意安排的,门口、窗口围坐了不少,看得出来,这样安排的目的是为了围堵抓捕某人,李虎?自己?还是其它什么人?坐着的人个个都是黄色皮肤,很明显,不是中国人,便是日本人,没有一个其它肤色的,譬如白色皮肤的!人人假装得若如其事,好像这里设的局,与自己无关似的,他们个个真的是天天来此,既来之,则安之的不闻世事、不管他人死活和痛痒的咖啡馆顾客和看客而已!
日本鬼子?
陈龙浑身一个激灵,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好阴险歹毒的日本鬼子!李虎可能已经被捕了,如今,日本鬼子又来抓老子?他们怎么知道我和李虎的关系以及我俩的任务的?是如何知道的?难道是李虎告诉给鬼子的?难道是李虎叛变了?还没有上阵就已经叛变了?不可能吧?师长安插的眼线,那可是万里挑一的,不但身手和枪法万里挑一,而且对党国的忠诚肯定也是万里挑一的,他会叛变吗?肯定不会!那是怎么回事呢?
此地不宜久留,必须马上离开!
又转念一想:不!不!不!还不能马上离开!自己刚坐下来,服务生还都没到,自己连咖啡都还没点没喝,怎么可以离开呢?马上离开势必会暴露自己,引起日本鬼子的怀疑和注意!那样势必会更麻烦,更难缠!先必须要坐下来,等服务生,等服务生的到来,等服务生的问候和询问,等自己点了咖啡,要了咖啡,等服务生端来咖啡,等自己一口一口将咖啡喝光,然后再慢慢起身离开!这样,才稳妥,才安全,才可以扰乱敌人的视线,避免引起日本鬼子的怀疑和注意,避免被日本鬼子盯上缠上,避免遇到更大的麻烦!
想到这一切,陈龙便马上努力使自己安静下来,镇定下来。
过了一会儿,上次那位服务生又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他走到陈龙面前,文质彬彬地问道:“先生,请问,你需要喝杯咖啡吗?需要哪种?”
陈龙立马装作轻松百倍的样子,回答道:“随便吧!加冰!”
服务生说:“好的,先生,请稍候,咖啡马上就到!”
服务生走后,陈龙突然感觉到这次服务生变了,变得更上次那几日很不一样了:服务生的神色明显慌里慌张,很不正常,很不对劲!是不是他把自己上次的所做所为全部毫无保留地透露给了日本鬼子,自己领了赏钱?上次尽管自己装得对什么都无所谓,不会引起他人的疑心,但是还是留下了很大破绽:自己先是因为急于要和李虎接头,后是因为看不到李虎的踪影又急于一定要在短时间内弄清李虎的下落以及他失踪的前因后果,急于要在尚未弄清事情的真相之前,去寻找或营救李虎!这是他上次犯了的一个致命的错误!接二连三的出现,整日整日的长久等候,已经让别人对他的所做所为产生了重大怀疑!再碰上日本鬼子的敲打拷问,焉有不说之理?焉有不取之利?再看这个小伙子,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心无所向,胸无大志,必为凡夫俗子、名利之徒!不是他告的密,是谁告的密?不是他引来的日本鬼子,是谁引来的日本鬼子?最后,再说他刚来和离去的时候的反常举动:除了神色异常慌张外,他的举动也格外古怪,他看来很害怕会发生什么特别恐怖的事情,不断地去偷窥咖啡馆内所有其他顾客,并对他们又是点头,又是哈腰,言听计从,唯命是听!这样的人,不是汉奸,也是个胆小鬼,见钱颜开,唯利是图!
陈龙正想着,气得七窍生烟,火冒三丈,恰巧又遇上服务生端着咖啡过来,陈龙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趁他低头往桌子上放咖啡杯的功夫,假装心平气和地问他道:“请问,厕所在哪儿呢?我要方便一下!”
服务生答道:“在楼上!”
陈龙说:“可不可以领我去如厕?”
服务生看了看周围,说:“可以的!”
于是,陈龙站起身,跟着服务生向楼上走去。
等走到厕所门囗,陈龙突然把脸一沉,从身后拔出枪,用乌黑的枪管顶着他的后背,低声喝道:“别出声,进去,我有几句话要问你,问完便放你回去!”
服务生吓得两条腿直打哆嗦,连声求饶道:“先生,饶命!先生,饶命!”
陈龙又喝道:“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当心,别让人看到!”
服务生刚想说什么,陈龙一把便把他推进了男厕所,然后,拿枪指着他的额头,喝道:“下面,我问你几个问题,我问什么,你老老实实答什么,如若有一句假话,小心老子一枪打爆你的头!”
服务生说:“好、好、好……你问什么,我准保说什么,如若有半句假话,你一枪打爆我的头!”
陈龙说:“说!下面坐着的哪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服务生说:“说了,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陈龙说:“你放心好了,只要你给我说实话,我准保不对任何人说,是你说的!”
服务生说:“他们……他们都是日本鬼子!全是……全是驻沪日本守备军情报处的日本特务!”
陈龙说:“快说,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服务生说:“他们……他们是……是来抓……抓你的……”
陈龙又说道:“快说,他们是如何知道的?”
服务生说:“是……是我告诉……告诉他们的……”
陈龙问:“说,快说,你为何要告诉他们?你都告诉他们什么啦?”
服务生这才支支吾吾地告诉他说:“前……几日,你不是一直来咱们摩登咖啡馆喝咖啡吗?一连几日都来,每次都要待一整天!我……我就怀疑你……你不是一个正常人,你可能……可能是一个要跟人接头要釆取什么行动的共党或国军、军统之类的人,本……本来我也没往心里去,谁知,昨天晚上来了一帮子人,就是这帮人,凶神恶煞一样,说他们是……大日本皇军驻沪守备军情报处的人,专门负责寻找和抓捕抗日分子,几把枪对在我的头上,硬要……硬要我老老实实说出咖啡馆里来……来过的形迹可疑的人,还说……只要……只要说出来,便可饶我隐埋不报的死罪,否则当场……当场击毙,尸体扔大街上喂……狗!日本……日本鬼子,咱……咱可得罪不起呀!这……这不,咱就想起你来了……吧,便如实说……了!他们这才饶了咱们,还叫咱们不准对任何人讲,天天正常营业,不显山不露水……水的,他……他……他们要坐在咖啡馆里守株待兔,请君入瓮,神不知,鬼不觉地……抓、抓、抓你,还说,如若……如若走漏半点风声,全部……枪毙!这不,你正好又来了,撞……撞他们枪……枪口上了!”
陈龙又说:“快说,你再发没发现过有嫌疑的人?”
服务生说:“没有!没有!再没有发现过!”
陈龙喝道:“记住:今后如若见了我,再敢说出去,我不会放过你!”
服务生说:“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今后我再也不敢说出去了!”
陈龙说:“这会,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厕所里待着,等有人叫,你再下去!”
服务生说:“记住了!记住了!没人叫不下去!”
陈龙收起枪,把它在身后藏好,然后,走出男厕所,走到楼上的后窗跟前,拉开窗子,顺势跳了下去!
04
跳下去后,陈龙往前跑了一截,一闪身拐进旁边的一个小弄堂,然后回过身来朝楼上望了几眼,看到窗口有几个人伸长脖子向下张望,并拿枪朝地面乱打:“啪、啪、啪、啪、啪、啪……”
陈龙知道,日本鬼子已经发现自己跑了,正在急急忙忙地四下里找他!他便迅速意识到,自己马上得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过不了多长时间,敌人便会追杀过来!于是,他拔开腿飞快地跑了起来。
陈龙边跑边想:“今日,一不小心,闯进了日本鬼子布下的陷阱,如若不是自己反应快,手脚快,差点让日本鬼子给抓去了,好悬哪!最近几日恐怕不能回家了,免得把日本鬼子引到家里去,引狼入室,引火烧身!如今,得找个避静、安全,日本鬼子不易发现和找到的隐蔽地方,隐藏下来,等风头过了,再做打算!”
他突然想起他们三连曾经打过日本鬼子的利丰银行小街,于是立即拐进弄堂向附近的大街跑去。到了大街上,叫了一辆黄包车,坐上车,说了声:“利丰银行,快!快!到了给你多给钱!”
车夫很快应了一声,拉起飞一样地跑了起来。
远处,枪声大作,人声鼎沸,乱成一锅粥。
车夫拉着陈龙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来到利丰银行小街,把车子停到了银行门口,陈龙迅速下了车,给车夫多付了钱,吩咐他说:“这几日,你别到枪响过的那地方附近去,到别处去拉!出去以后,今日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记牢了!”
车夫连连答应着,拉着车向利丰银行小街外走去,看着他消失到远处的街道拐角处,这才长长出了口气,拿眼睛向前后左右仔细搜索了一番,找到了淞沪会战时期,他负伤后卫生员给他取过子弹的那间屋子,走了进去。
幸好,屋子里仍然什么人都没有,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一切依旧,没有变化。他用嘴吹了吹面前一个凳子上的尘土,坐下来休息。
休息了一会儿,陈龙想:“得赶快找件衣服,把身上自己的衣服给换了,今日,他不幸闯进日本鬼子的陷阱,那一伙鬼子全都看到他了,如若不换掉衣服,再碰上日本特务肯定会被认出来的,认出来那就麻烦大了!”
于是,他从凳子上站起来,向楼上走去,在楼上的衣橱里找了一件上衣,一条裤子,然后坐到床上,脱了自己的上衣和裤子,换上了自己找到的上衣和裤子,然后将脱下来的自己的上衣和裤子,放进衣橱藏好,把床上的尘土吹了吹,躺到了床上。他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外面传来的各种声响,一边陷入了沉思:“根据那个服务生说的,日本鬼子最近可能有了大动作,驻沪日本守备军情报处出动了大批的特务,到处寻找和搜捕抗日人士,李虎是不是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被日本鬼子当作嫌疑分子给抓了起来吧?被关进了监狱,还是正在被严刑拷打?都有可能!不过,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李虎根本没有被抓,他暂时躲了起来!今日万国大酒店附近枪声大作,人喊马叫的,他不可能听不到,不可能想不到是日本鬼子在抓人,抓自己,李虎听到想到不可能无动于衷吧?他很可能就在附近静心观察,伺机救人吧?不行,我得再回去仔细看看,说不定能遇到李虎呢!”
李虎准备下午等日本鬼子全退了以后,再到万国大酒店附近看看,希望能发现李虎的踪影!
理好了自己的行动思路,陈龙如释重负,心情陡然释然了许多,躺在床上,想到自己如今所处的具体位置,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淞沪会战,想起了利丰银行小街,想起了那个下着暴雨的晚上,想起了大铁嘴,想起了二营三连的每一个弟兄,想起了那晚的激烈战斗,想起了自己的负伤,想起了给自己取子弹的卫生员,想起了自己被大铁嘴带着两个弟兄抬回家的情景,想起了自己在家中焦急万分地养伤的日日夜夜,想起了连部的通信兵,想起了师长,想起了他交给自己的重要任务,想起了自己肩上所扛的千斤重担,想起了第一次跟李虎接头的失败,想起了第二次跟李虎接头的遇险……一直以来,陈龙最担心的事情有两个:一是李虎的踪迹和下落;二是二营三连当时的结局、后来的去向、进展和如今的状况!关于前者所述,只是推测;关于后者,他当时也向连部的通信兵打听了,大街尽头宅子里的日本鬼子,后来又来进攻埋伏在利丰银行小街的二营三连,被大铁嘴带着三连的弟兄们给全歼了!后来,大部队开始从上海外围向南京方向撤退,三连也接到了师部的命令,跟上大部队撤退了……三连顺利地完成了师部交给的重要任务,走了!可是,自己呢?自己的任务才刚刚起头,尚未圆满完成,尚任重而道远,尚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如今,正在积极跟掌握日本鬼子军火库有关线索的李虎接头,但愿能够在自己的全力争取下,尽快取得成功!这是炸毁日本鬼子的军火库,完成师长交给的重要任务的第一步!
想到这次任务,陈龙忧心如焚,恨不能一下子找到李虎,同他接头,然后从他那里获悉日本鬼子军火库的有关线索,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日本鬼子军火库的具体位置,掌握军火库的内部结构和兵力部署情况,研究制定出炸毁军火库的具体可行的行动计划,全力实施之,成功炸毁之!
陈龙正在琢磨事情的时候,忽然听到街上传来日本鬼子咿哩哇啦的说话声!他立刻意识到:日本鬼子搜索到利丰银行小街了!自己马上得隐藏起来,敌人很快便会摸索到这里来,千万不能让日本鬼子发现了!如若被发现,一旦万不得已开了枪,一定会引来更多的日本鬼子!那样,麻烦可就更大了!
陈龙一个鲤鱼打挺,唰地一下便从床上跳了起来,慢慢走到窗子跟前,轻轻推开窗子,露出半个头,偷偷向街上望去,只见不远处,摩登咖啡馆里等着抓他的那七八个日本鬼子缓缓朝这边摸过来了!
他赶紧把头缩了回来,又轻轻地关好窗子,慢慢走到床跟前,迅速地用手将床上的东西收拾好,把床面摩挲平,然后又快速用力拉展床单,这才往四下里瞧了瞧,寻找可以隐匿藏身的地点!
他看来看去,只有两个地方可以暂时隐匿藏身,这便是床下和衣橱!
这屋子里的床,床腿很高,床单又小,床下面的空间隐蔽性差,又极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藏在床下面,不安全,很容易被冲上来的日本鬼子发觉!
剩下只有衣橱了!衣橱不大,很不惹眼,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换洗的衣服,底部堆了厚厚的一摞旧衣服和脏衣服,十分适合隐匿藏身!
说时迟,那时快。
陈龙三步并作两步,子弹一样地飞过去,打开衣橱的门,很快地藏匿在了最里面,然后挂好衣服,码好衣服摞子,轻轻地关好了衣橱门,从身后拨出手枪拿在右手里,用衣服遮掩好自己,藏好自己,屏气宁神,静待鬼子的搜捕!
刚藏好不久,楼下的门“哐当”一声,被日本鬼子踢开了!接着,蹿进来四五个如狼似虎的日本鬼子,目露凶光,气势汹汹,他们个个端着枪,枪上的刺刀明晃晃,亮闪闪,十分刺人眼目!他们先是端着枪,左瞄瞄,右瞅瞅,迅速地搜索着可能藏匿的目标,发现不了目标,便气急败坏地将屋里的东西,能砸的砸,能扔的扔,能踢的踢,能踏的踏,能推的推,能拉的拉,能用刺刀戳的戳,挑的挑,霎时间,便将屋里弄得乌烟瘴气,狼藉一片!
不一会儿,日本鬼子又摸排搜索到了楼上,仍然先是端着枪搜索目标,搜索不到,便又是乱砸,乱扔,乱踢,乱踏,乱推,乱拉,乱戳,乱挑!
几个日本鬼子刚气急败坏地走到衣橱前,正准备动手砸衣橱门,忽然听得街上“花姑娘”的一声大叫,便马上住了手,“哟西”一声,转身跑下楼梯,向街上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