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的那一天,他觉得父亲给他丢尽了颜面。
本来路上说好了只让父亲送到学校大门口就行了,剩下的行李、木箱、被子、大米他再一趟一趟的拿进寝室。
可是到了学校大门口的时候,父亲觉得东西太多了,怕他一趟一趟的蚂蚁搬粮般的拿太麻烦了,或许在父亲心里还是怕他累着。
还是我给你挑进去吧,父亲站在一旁低声的讨好的说。
他看了看父亲那带着期望的眼神没有说话,还是沉默着。
就这样父亲肩挑着扁担,两个箩筐一头装着木箱,一头装着大米、被子,凉席父子倆一前一后沉默的走在校园的路上。
不时路过身边的同学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他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于是加快脚步刻意和父亲拉大了距离,仿佛生怕别人知道似的。
过了一会儿,父亲终于挑着担子满头大汗的赶到了寝室。
父亲顾不得擦汗,还是挑着担子小心翼翼的问他东西放哪里?
随便放就行了,他不耐烦的大声说,他心里还在为刚才的决定生气,自己怎么就让父亲进来呢。
父亲轻轻的放下担子,小心的帮忙捡拾着行李被子,这时上课铃声响起了。
我去上课了,这些东西等下我自己来收拾就行了,他用生硬的语气说道。
不碍事,你去忙吧,我帮你收拾完就走,父亲用那起茧的老手擦着额头的汗说道。
他头也不回的走向了教室,也没有和父亲再多说一句。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父亲这时突然出现在了教室门口,他一眼就望见了那个有点枯瘦、苍老的身影。
怎么又来教室干嘛,他心里气氛的说道,并且边说边用书本放在桌前挡住自己的脸怕让父亲看见。
但还是被眼尖的父亲看见了,父亲在门口朝他笑着挥了挥手。
这时老师的讲课也停了下来,问父亲有事吗,找哪个?
没办法他只好尴尬的举起手站起来和老师说,当他艰难的迈着步伐从座位上走向教室门口的那一刻,真恨不得地下有一道裂缝让自己钻进去。
不是说好了叫你回去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丢人,在教室的转角处他大声的训斥着父亲几乎暴跳起来。
父亲一下子就愣住了,刚开始那脸上还挂着的的笑容顿时变得黯然低落神伤起来。父亲低下了头嘴角微微的动了一下,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那布满皲裂的手哆嗦抖动着从裤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递到他手里说,你妈怕你钱不够花,特意叫我多带点给你,开始忙忘记了,现在才想起来就来找你。
父亲说完就头也不回的挑着担子走了,他看着父亲的背影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从小山村里来的他慢慢的习惯享受了县城里的生活,学习也变得不务正业起来。白天跟别人打兵乓球,有时逃课也打,晚上就去游戏厅打游戏,好像学习离他越来越远了。
那天晚上他刚从游戏厅里出来,还边走边兴奋的用手比划着和一起的玩伴讨论游戏的细节。
路过路边那家装修店面的时候,他不觉得眼睛朝里看了看,在那昏暗的灯光下那背影是如此的熟悉。
他停下脚步定眼看了看,没错,正是他的老父亲,手拿着木锤,弯着腰,双膝跪地,正在店面地板上一丝不苟的贴着瓷砖。那渐渐稀少的白发,那苍老的面容,那劣质的烟草味,这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
他不忍再看,也怕父亲看见,飞也似的逃离了。
他不知道父亲为了给他凑够这几千块的学费,一狠心咬牙卖掉了他最心爱的让他最骄傲的摩托车,他不知道父亲卖车的头天晚上一个人坐在老家的石凳上默默的抽着烟,他不知道父亲卖车的时候把车子擦了又擦,摸了又摸,仿佛多年的老朋友要生离死别一般,他不知道以后的每个清晨天不亮父亲从此就骑着老旧的自行车去十几里外的县城干活,他不知道父亲干活腰椎病犯了趴在木床一动也不能动的时候,只能靠他那年迈的奶奶给父亲轻轻的推拿着,第二天父亲又不得不挣扎着挺起腰咬着牙坚持着。他不知道.........
年少不懂事的我们总认为,父母是那么的不完美,却不知道他们为了我们一直在对这个世界低声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