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七月,我的小屋装修到了瓷砖美缝阶段,美缝师傅是网上找的,是个五十左右的阿姨,我在她的生活记录视频里主观判断她应该是一个爱生活的,朴实善良的人。
但是我的主观判断失误,这位阿姨不但擅自把我买的环氧采砂换成了她自己的美缝剂,还未经允许把剩下的五六瓶环氧采砂拿走了,而且是在美缝工作还没有结束的时候。
我下班后看到了洗澡间的不是我想要的效果,很生气,那位阿姨和老公一起劝我,说洗澡间就流行用这种亮亮的美缝剂,还说他们用了7瓶自己的美缝剂才做完洗澡间的美缝,那意思听起来就是我除了要付给他们工钱外,还得花钱买他们的美缝剂,把我气的不行,然后得知她们偷偷把我剩下的美缝剂拿走了就更加失望。
他们觉着我脾气好,看起来也是怕麻烦的,反正美缝已经都给我做好了,不接受也是没办法了。我来了脾气,责令他们把我剩下的材料拿回来,并且给我返工。
返工,确实没那么容易,他们可没有耐心和时间给你认真返工,我实在也看不上他们的手艺和态度,就网上学了方法,买了工具自己清理起来。因为平时要上班,只能下了班的时间去搞。断断续续,两个星期才清理干净。
我是在农村长大的,我一直觉得劳动的人是朴实善良的,踏实可靠的,但是装修房子的这一段时间,是一次次的失望。有时候,很无奈的发现真是“人善被人欺“,你就得冲他们发发脾气,才能得到自己本就应该得到的结果。我不知道是人心变了,还是我太挑剔、还是我太不幸运坏人都让我给遇到了。
虽然前面说了一大串不是我今天主要想要说的,但是多少有一点相关。因为糟心的事情一大堆,开心的事情才尤显珍贵。
那天我费尽心力终于把美缝清干净了,手上磨了两三个水泡外加两道长长的刀伤,身上的衣服也汗湿透了,看了看时间,已是晚上十点多。
从我的小窝到我租住的地方骑电瓶车需要十几分钟,不算太远,可是车子走了没多远就电量不足了。内心里腾得燃起一股烈火,工作上的不顺心、人际关系的不顺畅、装修上的屡遭坑骗......还有这一刻,大晚上又累又渴着急回去却只能干着急。一瞬间真是丧气、窝火,可是稍稍调整了一下心态,反正现在也改变不了,不如坦然接受。
我想起了苏轼的那首《临江仙》。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那是苏轼被贬黄州的第三年,或许那天的他也正因为仕途不顺,借酒消愁,夜深归来,敲门无人应,他有理由恼火,但是他没有,而是把白天的忧愁和烦恼、人世的得失荣辱抛掷一边,坦然的“倚仗听江声”。
于是,我也悠哉起来,享受着夜风穿过浸透汗水的衣服送来的一丝丝凉意,欣赏着路灯从叶片交杂的缝隙间投撒到地面的斑驳光影,感受着身上的疲惫酸痛和嘴巴的干渴,默然的有一种熟悉的、幸福的感觉涌上心来,那是充实的、收获的感觉,是劳动带给人的幸福感,是一种久违的回归。
荷锄老农那一刻,我觉得我是荷锄而归的老农,我在我的田里播撒了种子,精心照护、拔草除害、投入了心血和汗水,因为那片田里饱含了我对未来的美好寄托,所以再苦再累都觉得充实、快乐。
就像儿时那次,跟着大人下田除草,忽然一阵大雨,田里干活的人匆忙往回跑,也是满身的泥土、满身的汗水,也是疲惫的身体和干渴的嘴唇,但是大家都说着、笑着,虽然被淋成了落汤鸡,但是都晓得对于农作物来说却是及时雨呢!回来的半道上,雨停了,太阳出来了,然后大人孩子都惊呼起来,因为第一次看到了那么美丽的彩虹!
想到这些,我这个“荷锄老农”在人际寥寥的夜路上哼起了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