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黄昏。
天空高高的,没有一丝云彩。空气有点儿凉,灌木和青草间,挂满了银色的蜘蛛网。
一只蜘蛛在两棵云杉的树枝间张了一面银色的网。这网被寒露衬托着,好似玻璃似的,仿佛一碰就会叮叮当当地碎掉。蜘蛛缩成个银色的小球,僵僵地趴在网上,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两个女孩儿路过这片山谷。其中一个女孩儿似乎在云杉叶上寻着什么,这只蜘蛛被她一览无余。她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下,小蜘蛛没有抵抗,而是“啪”地掉在地上,了无生息。
女孩儿的手一顿:“这是今天的第几只了?”
“走吧。”两人继续在深山野林中前行。
没走百米,就见深丛中掩着一块方碑,上书“西山省吕良市义市关口村”。
进了村子,上了山,已是傍晚时分。黑雾袭来,仲夏的夜晚倒带有丝丝凉意,朦胧的微光下,看不到几颗星。天空并非纯黑,而是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紫,一直伸向远方。
望着一天都没能瞧见一人的村子,女孩儿不禁打了个寒颤,对同行的另一个戴眼镜儿的女孩儿说:“小眼镜儿,这都一整天了,山里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啊?怪恐怖的。”
小眼镜儿推推镜框,揉了揉出发时没来得及换的T恤,瞥了她一眼,埋怨道:“你还好意思说,不是你叫咱们来这儿的吗!”
女孩儿别过头,不好意思地没再说话了。这事儿还得从两天前说起……
“咱去欢乐谷吧,我自从三岁坐了八回旋转木马以后还没去过呢,我们一起去坐过山车怎么样?”五一假期到了,女孩儿和小眼镜儿商量着一块去哪儿玩儿,小眼镜儿首先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女孩儿立刻摇摇头:“诶,不妥~我听说过段时间毕业旅游时班长会组织我们去欢乐谷的,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你说的要是真的……那就信你一回吧!你说还能去哪儿?”小眼镜儿算是勉强妥协了,可脸上分明还摆着“我就想去欢乐谷”几个大字。
“我家不是西省的么,这个假期正好要回我太姥姥家,听我妈说原来她是关口村人,在山上。可打我有记忆起,太姥姥就已经住在城里了。我还没回去过呢,咱们就到山里玩儿,探个险怎么样?”女孩儿说出了自己筹划已久的想法,期待地看着小眼镜儿。
“那行吧~”
就这么着,女孩儿和小眼镜儿踏上了到深山中探险的征程。
又往前走了走,山上层层叠叠有了人们住的土窑洞。两人本正欣喜,想着今晚终于有了落脚之地,连蹦带跳走上前去,却见半掩着的木门已经变了形,再也合不上;院子里野草横生,足足有一人之高。窑洞顶上种满了桃树,树枝叶因常年无人修剪,遮天蔽日。一阵带着丝丝凉意的微风吹来,枝叶的影子投射在女孩儿身后,随着风向的变化,影子缓慢地靠近她,女孩儿瞬间心中一颤,往后撤了几步。窑洞顶上的砖块更是挤成一堆,摇摇欲坠。
小眼镜儿也是看得心惊胆战,两人赶快出了院子,继续向前走。
转过九曲十八弯,已是晚上九点多了,终于在山顶上看见一眼新盖的窑洞里亮着灯。院子里约么有五六十号人,人们站成两队,进进出出。女孩儿和小眼镜儿走进了些,蹲在墙角处偷看着。
大家都穿着白衣,头上戴着一圈白布,有长有短,排着队走出来,手里还都拿着一根星火。来来回回绕着院子走了三圈,每次进院时,院子里的人们都要问一句“都回来了?”而大家也要答一句“都回来了!”,然后再换一根星火,接着绕院子走。
两人等大家都回来,又都陆陆续续开车下了山,才进院子去。找到离门口最近的一个姐姐,说:“姐姐,我们是从城里过来玩儿的。看别的院子都太恐怖了,也没人,我们今天晚上能在这里打个地铺吗?”
大姐姐显然有些惊讶:“过来玩儿?这村子里的人早就搬走了,我们回来还是因为亲人去世了,才回村里办事儿呢!你们跟我过来一下,帮你们问问。”她带着两人进了屋。
“妈,这两个小妹妹想过来住一晚上,具体情况让她跟你说。”大姐姐把女孩儿和小眼镜儿推到了一个妇人面前。
“您好,我们是来山里玩儿的,村里好像没人,就这个院子是好的,今晚我们能住在这里吗?”
妇人想了想,说:“行吧,正好还有最后一间小屋子是空的,你们挤挤将就一下吧。”
两人赶忙道谢:“真是太谢谢您了!”
“你们过来坐下,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妇人许是见小女孩儿和小眼镜儿一直来回扫着房子,却什么都不说,就找来两张小板凳,让她们坐下了。
“阿姨,村儿里为什么没人?而且为什么房子都破烂成那样了?”女孩儿问。
她叹了口气,“唉!你们应该知道西省煤矿多,想靠卖煤挣钱的人也就更多。这底下就有好多煤,二三十年来人们一直挖,这山地自然就被挖空了。你想,地基都不稳固了,房子又怎么可能不塌?住所成了危房,人们也就都搬走了。这院子是全村最后盖起来的,还没怎么塌,但是平时也不住人,这次我们有事才回来住几天。”
两人心中恍然大悟,怪不得那院子跟闹鬼似的呢,原来是长期没人打理的缘故啊!
深夜,窗外下起雨来。刚开始,雨确实不大,滴滴答答的,不像是在下雨,倒像是在下雾,眼前的世界被封锁在密如细网的雨丝中。往远处看去,山水木丛,都只剩下了模糊地轮廊。紧接着,又是几阵闷雷响过,雨水好像被催促似的,一点点加大,最后如奔腾骏马抽打着地面,雨飞水溅。
第二天早上,阳光明媚,女孩儿和小眼镜儿告别了一家人,沿着崎岖小路艰难前行。在地上随意找了根粗树枝当做开路杖,扫野草、清奇虫,为两人立下“丰功伟业”。
又路过一间无人窑洞,临近正午才下山大半。女孩儿和小眼镜儿正有说有笑地玩儿着猜拳,决定接下来的路口该往哪边走,两人谁也不让谁,从一局定胜负变成“三局两胜”,又变成“五局三胜”,直到“十七局九胜”也没能做个了结。
“er————”一阵惊异的叫声在山谷间回响,不安感从女孩儿心底生出,她下意识拽紧了小眼镜儿的袖口。
没过三两秒,就听身后传来“咚、咚、咚”重重地脚步声。回头一看,是一只灰黑色皮毛的长嘴两鼻孔动物,小眼镜儿大叫一声:“快跑,这是野猪!”
野猪距女孩儿只有不到一百米了,两人将背包扔到山谷底点,沿着道路疯跑起来。野猪离她们越来越近,女孩儿扔了一块随身带的面包出去,想牵制野猪一段时间。可它却没有停下半秒,反而速度更快了。眼看着就要追上她们,幸好已经到了山谷底,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溪。
“唰!唰!”两人捡起扔下来的背包,相继跳入水中,拼命向河对岸游去。野猪当然知道自己水性不佳,没有追上来,只是它趴在了河边,令两人没有退路。
女孩儿和小眼镜儿这才松了口气,往下探了探:水不深,脚踩到水底也才漫到小眼镜儿的肩膀,更何况女孩儿还要比她高上小半个头。从背包里掏出事前准备好的压缩泡沫板,放在水里浸上半刻,瞬间变成了三个脑袋大小,不让她们溺水应当是够用的。
一人拿着一块泡沫板,在野猪的监视下,缓慢地“走”到对岸。
又往前走了一段,女孩儿只觉得自己的腿愈发抬不起来了。停下来低头一瞧,水面上漂浮着浮萍和睡莲;靠近岸边的浅水处,生长着芦苇和香蒲。灰绿色的泥浆,不时冒出几个水泡,在阳光下,散发着枝叶腐烂的气息。
女孩儿拽了两下自己的脚,却发现另一条腿陷的更深了,心中暗叫“不好!”急忙对身后十几步远的小眼镜儿喊道:“别过来!救救我!这是沼泽地!”
小眼镜儿还站在沼泽地的边缘处,往后大步一拽,就挣脱了出来。她脱下自己的外套,又从背包里找了一件长裙出来,系成一条绳子。把其中一头扔给女孩儿,扛在肩上,使劲往出拉。
“嘿~嘿!”小眼镜儿本就娇小,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女孩儿拽出来,两人皆是气喘吁吁了。但她们顾不上喘气,飞速离开了这片鬼地方。
这时,夕阳已经接近西山,广阔地天空一片通红,把青山的轮廓清楚地勾画出来。夕阳映在小溪上,金光闪闪,好像这小溪是由无数碎金填成的,晃得让人挪不开眼。在夕阳的映照下,火红的晚霞,黝黑的山岳,银色的水面,一切都是那么宁静、美好。女孩儿累极了,她静静地躺在草坪上,缓缓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