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他终于结婚了。在俘获了他众多优点的同时,她同样也俘获了他的一些缺点。比如,他睡觉时鼾声如雷。当然,这样的小缺点他自己并不知道,都是在他无意识时发生的。即使是在拌嘴时,她也认为拿它说事端不上台面,这毕竟是生活小事,况且又不涉及他的品质。
蜜月里她常常失眠,失眠的原因她很清楚:半是因为她对婚姻感到新奇,半是他的鼾声如雷。爱一个人是要包括爱他的缺点的。慢慢地她对他如雷的鼾声就有了适应,再后来甚至发展到了依赖,没有他的鼾声她竟难以入睡。
呼——呼——
那如雷的鼾声成了她背靠的柱子,也成了她枕边的催眠的曲子。
不久他的职位得到了晋升,到百里外的一个矿山担任了主管。在别的女人眼里丈夫的提升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是她的心竟有些失落。因为丈夫在百里外工作意味着不能天天回家。丈夫不在家她当然不是不能生活,而是失去了那如雷鼾声的抚摸,她竟难以入睡。
这真是一个难以向人起齿的隐私。
为了治疗自己的失眠,她试了好多方法。比如她听人家说数数,失眠的时侯数到五百就能入睡,可是她常常数到一千仍然睡意全无。再比如两眼盯着天花板,眼疲劳时就能入眠,她也试了,可是,她的两眼都瞅疼了,还是不见睡意。百无聊赖,她想起了家里的收录机。于是,在他双休日在家的时侯,她悄悄地把他的鼾声录了下来。在他不在家的日子,他就放他的录音催眠。
这种不是办法的办法竟然有效,录音居然成了她治疗失眠的灵丹妙药。
一日,他回市里开会。按会务组的安排,市里有家的人是不安排招待所住宿的。于是,他只好回家。当然,那天他回家很晚。
打开防盗门以后,他觉得不大对劲,怎么卧室里有会有鼾声?而且是一个男人的鼾声?!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我们完全能够想象得到此时他的反应。这时他已几乎窒息,全身的血液直往头上涌。
他疾速打开了卧室的电灯,撞开了卧室的门。
听到室内有动静,她醒了。吓得嗦嗦抖成了一团。当她看清是他的时侯,娇嗔地说:“半夜回家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他并不理她,目光的扫帚在室内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扫了两遍,终于没有发现他要找的目标。
呼——呼——收录机仍然不知趣地在响。
“这是怎么回事?”他掀开了被,忿忿地问。
她不知道他问的是啥,他只好指了指收录机。
“我,我对你的呼噜声产生了依赖,放你的录音才能入睡。”她说,同时脸上已飞满红晕。
他不说话了,一下子把她按到了身底下。
以后,他跟下级出了许多次差。每次出差,他都要向下级打招呼“我有打呼噜的坏毛病,请原谅!”下级总是说“没关系,没关系,呼噜声是小夜曲。”他的心就有了些欣慰。当然,他也跟上级出了许多次差。每次出差,他也要向上级打招呼“我有打呼噜的坏毛病,请原谅!”上级总是说:“那我不能跟你一室睡!”他的心就有了些失意。
他知道同事们对他的呼噜声都不爱听,尽管表现有假有真,但是真正欣赏的只有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