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摆脱的现实
文/妍初
W辞去了上海的工作,拎着一箱不多不少的行李坐上了回老家的列车。他的家乡位于中部地区,位置不算偏远,但经济状况十分不好。村子被柏油马路围绕,四通八达的柏油路像是一件外套,安静的套在村子外面。村子里面仍旧是土路,赶上今年过年暴雪天连连,泥泞不堪。W从列车上下来,坐大巴来到镇上,又从镇上坐了辆三轮车一路颠簸的回到村子。大约有一年时间未归,村子里一共十几户人家都盖起了三层高的小楼房。原本简陋的蓬搭厕所也改进成了抽水马桶。W心想,许是这些年外出打工的机会多了,村子的经济状况也有所改善。
W的父亲本来是打算去接他的,但W以自己是成年人为由义正言辞的拒绝了。W到家的时候,他的父亲正蹲在宅子门前与邻居闲聊。如果不是父亲在那,W一定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的家,曾经那个破旧的平房已经平地而起成为一栋三层小楼。他跟着父亲走进去,宅子很大,客厅卧室内楼梯,像是城市里的花园别墅。但与其不同的是,宅子里没有什么家具,十分简陋。父亲毫不在意的看了眼地上带着泥的脚印对W说:“你去把开车学了,学会了给你买车。”
W去见了L。他们一起长大,L与他不同的是高中毕业后没有继续念书,他选择外出打工,几年后,回老家娶妻生子,之后把孩子放在老家由父母带着,自己则带着妻子继续外出打工。
W发现L的家与自己家一样,外面的光鲜与里面的空荡形成鲜明的对比。L叹口气:“没办法,弟弟还没娶媳妇,现在村里姑娘那么少,楼盖的不好谁愿意嫁。”
W恍然明白了,父亲让自己学车也有异曲同工之效。
紧接着的几天,W感受到了村子延续长久的风俗。与城市里吃饭看电影的相亲规则不同,村子的相亲是男方一家带着拿得出手的香烟去女方家,与女方亲友寒暄后,男方方能进去客厅与女方聊天。据说,现在男多女少的情况,导致村子里的姑娘都成了香饽饽,一天能见数十位男士,没有人去在意她们多大外出打工,又在外经历了什么。
W见第一位姑娘的时候,还有种菜市买菜挑挑拣拣的感觉。可是,等他见到第十一位姑娘的时候忽然想要哭泣。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感受到这种压力,他无法形容是怎么从最初的不屑过度到如今的忐忑。
也许是父母的催促与责怪让他恐慌,母亲夜夜失眠,父亲日日叹气。每一次的聊天都是以不要让他们失望而不欢而散。简直是无法沟通,在父母看来只要是个姑娘就行,就能解救他们家这被人暗地耻笑的境地。
W开始害怕失败,他觉得相亲的失败不仅是自己丢人,更是连累父母。不仅颜面无光,经济也蒙受损失,仔细算算,这十几次的见面,散出去的烟,也有数千元了。
W想起自己考上大学那年,满村的祝贺与此时天差地别。他那么努力才成为村里的骄傲,此时应该是衣锦荣归,而不是遭人非议。
W去求助L,L告诉他,先找个姑娘把婚订了,父母也就放心了。W转念一想,按照老家的规矩,订了亲就是要结婚的,如果男方悔婚,那巨额的彩礼钱是别想要回来了。结婚总要两情相悦,而父母外出打工攒下的辛苦钱也不能白白糟蹋。
并没有好的办法,于是,W又再次进入了相亲市场。
这次,他见到的姑娘端庄大方,不像之前那些姑娘带着咄咄逼人的气质。他们面对面坐着,W突然想起了自己初到大学时遇见的女孩,像是春天里暖暖的空气。那时的他初到学校,拉着行李箱,迈着大步,拼命想要摆脱身后的村庄。
片刻后,姑娘伸手从盘子里拿出一个蜜桔轻轻剥去外皮递给W。W没有接,他像是触到了电,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他拿起外套,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就在刚才,他有了想要逃跑的冲动,如同考上大学那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