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侯然(凡人呓语)原创
出了老爷家的院门,侯振江兄弟仨折身往东,刚行十数步,便碰见了,少时的伙伴贵子,贵子坐在自家门前擔下,手指捏着根牙签,边晒稀薄的太阳,边剔着牙。见侯振江兄弟从门前经过,贵子马上立起身来,请侯振江哥仨进屋坐坐,贵子嚷道:江子,都说你谋了份好工作,经常能走南闯北地,四处游玩,可以哦,书没白读呢。侯振江心想,村里人可真能够发挥的,自己走南闯北是不错,可这哪里是去游玩呢,为了做成一笔业务,餐风露宿,日晒雨淋,尤其是跑工地,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脚泥,非常人所能承受的了的。但侯振江又不愿道破,也许是心底下一点小小的虚荣心作祟吧。他只是朝贵子笑笑,并不纠缠这个话题,一边伸手掏出香烟散给贵子,一边打问贵子近年在哪里发财。贵子用脚搓揉着,地上的一口黄痰,神情略显沮丧,语气有点懒散地说:这两年养鱼也不挣钱,今年打算改养螃蟹试试,哎,谁让自己书没念多少,受些罪,也怨不得人哦。侯振江这才又想起,贵子初中毕业,就开始了贩卖鱼虾了。贵子的老姐,替他三拐弯,才找的老婆。贵子长得不丑,性格也颇活络,歌唱得还好听。侯振江想不明白,这么出溜的小伙子,当初怎么会以三拐弯的形式成的亲呢?更何况,贵子的老婆长得又矮又小,一点也不漂亮。贵子育有一子,想再要个女儿,就抱养了个女娃。贵子的养女,长得挺好看,贵子成天架脖子上带出去玩,只要遇见好吃的,都设法买给养女吃。女娃也挺依赖贵子的,父女俩感情不浅。直到有一天,贵子的养女,直喊头痛,夫妻俩带她上南京的大医院一检查,挺严重,一块瘤子,已经好大了,压迫着养女的神经。贵子的好日子就没了,夫妻俩发愁得很。后来,有人出主意说,反正也不是你们俩亲生的,不如送还给她的亲生父母家算了。可是送了几次,养女又都自己跑回家来了。贵子养女的病情愈来愈严重,发作起来,会打人的,她头痛起来,撞墙。有时,四处乱跑,被派出所送回家几次。没办法,贵子只得打了一副脚铐子,将养女整日铐在房间里,贵子怕养女寂寞,在房间里,装了台电视,给养女消遣,养女的吃喝拉撒,也全都在房间里。养女一时正常,一时糊涂,发起病来,摔盆掼碗,辱天骂地。养女的起居饮食,就全交由贵子的父母照料担承了。贵子没办法出去打工,就在陡湖边养鱼种地过活。
今天,侯振江看见老友为这不堪的生活所拖累,容颜过早沧桑的模样,心里有点酸。岁月带走了他们,无忧的年少时光,生活的重担,更迫使他们变得世故老成。侯振江和贵子,聊起了以前形影不离的时光,贵子与侯振江家同住在一个庄子上,两家之间只相隔了两户人家。贵子的老姐,还和侯振江是同班同学呢。一整个暑假,侯振江都是和贵子玩在一起。有时,他连晚上也睡在贵子家。碰上饭口,贵子妈也常留侯振江吃饭。贵子一家人,都很善良的。后来,侯振江上高中后,就极少有时间去贵子家玩了。这些年下来,两人的变化都挺大的。贵子早早地结婚生子,而侯振江还单身着,却又常要漂泊在异乡的土地上。辞别了贵子,侯振河被同庄玩伴方勇拉走了,只振江、振海俩人同往舅爹家去拜年。阳光暖暖地抛洒向初春的大地,忙碌了一年的人们,三五成堆,或蹲,或站,或倚靠在门框边,交流,议论。谈得多是些,在外务工的一些经历。如今,农村也不比从前了,但凡有些门路的,都投亲戚靠朋友地,去城里打工了。村里留下的,多是些老人、孩子,以及围网养鱼的十几户人家。也就是,过年的时候,才能把村里的人聚齐全了。这多少年的老庄邻,亲友伙伴,就格外的珍惜,这短暂的几天春节假期,聚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了。
舅爹正在牌桌上玩得不亦乐乎,只短促地招呼了一声,就又埋头在牌堆里了。屋子里烟雾缭绕,几个烟鬼,边摸牌,边吞云吐雾,不时还兴奋地嚷嚷着。大表叔端出果盘,抓了满满两把五香瓜子,往振江、振海手里塞。嘴里问着:江子,海子,你兄弟俩都回来过年啦,准备初几走啊?明晚都到我家来吃饭。哦,到时可别忘了把你爸也喊上!振江、振海都说:大表叔,你别麻烦了,已说好明天去老爷家吃的,明晚就来不了了。要不哪天,你到我们家吃饭吧,我爸还留了几瓶好酒说等你来喝呢!大表叔说:乖乖,明晚特意喊你们几兄弟来吃个饭的,你们又来不了,反还请我去喝酒,你爸收藏的好酒,我可是要去尝几杯的。这个大表叔,平时大大咧咧的,娶的表婶是云南人,她瘦瘦小小的,一口云南话,干活倒挺麻利,颇会过日子的。大表叔以前,贩过黄豆,跑过运沙船,养过两头奶牛,现在又承包了一个鱼塘,只是都不赚钱。大表叔做事情,都是头一热,看人家赚钱,他便也一头扎进去。岂不知,一个外行人,既不了解市场,也不熟悉本行当,光凭一腔热血,几个本钱,不赔才怪呢。好在,表婶也并不抱怨,几次一折腾,他自己也就泄了气,规矩多了。幸亏,表婶操持得调停,家务田地,样样不差。日子总算过得和顺,虽无大富大贵,却也安怡自足。妇女窜完了门,都早些回家烧中饭了,振江振海担心母亲做好饭,找不见人,也便辞别了舅爹与大表叔一家,不紧不慢地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