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东是我工作中认识的一个朋友,按照现在大多数正常女生评价男生的标准,他一定不是姑娘们喜欢的类型。因为家境还不错,阿东从小就养成了傲娇的性格,他不穿非名牌的衣服,不吃隔夜的剩饭,他要做体面的工作,坚决不出没低档的饭馆。在朋友眼里,他是个穿杂牌衣服就会浑身长疹子的敏感少年,是个吃隔夜剩饭就会上吐下泻的娇气宝贝。他虽然不是小邋遢,但也没多少人爱他。
但这位少年摊上了好个爸爸。阿东的爸爸是个当地有点小名气的老板,做了些关系承包了一些小工程,靠装修生意起了家。即使儿子安安稳稳的混在国企里当个小职员,一个月到手只有两千多块,也依旧能活的像个少爷,阿玛尼傍身,满脑子的诗和远方。
阿东最著名的一句口头禅是,这件事我肯定做不来的。在他看来,这世界太难,有数不清的他做不到的事情,他的体质天生脆弱。
有一次我们俩去逛街,我起得很早,坐地铁去找他,天很冷还开始飘雪肚子又饿的咕咕叫,就想在地铁口买个煎饼吃。卖煎饼的看上去是一对夫妻的样子,男的和女的轮流摊,谁的手冻得红了不听使唤了,就换对方来。我还记得阿东那时候的表情,天啊,这件事我肯定做不来,这么冷的天,怎么受得了哦~
恩,其实我也挺心疼这对夫妻的,那些手上纵横的裂口,让人看了心里难受。所以我很想买个煎饼支持下这份不容易的事业。但最终我的煎饼也还是没吃成。因为阿东说了,他吃路边摊会拉肚子。
除了挑剔,他这人还有一个出了名的毛病就是懒。运动什么的,在阿东看来是人自虐的项目,身材什么的,只要不太差就行了,要那么好,也没什么用。我常常跟他讲,现在的姑娘不光要看你的钱,还要看你的人,身材不好的小伙子,也入不了姑娘的法眼的。阿东说了,外在这个皮囊,姑娘要是只看这个,毕竟也不是真爱。不是真爱的,我不要。
好吧,那我还能说什么。
我身边有无数的姑娘说他二,然而也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阿东身边从来不缺女朋友,就算那些姑娘明知道他性格龟毛,挑三拣四,还是前赴后继的往上冲。阿东说你看,我都说了皮囊长什么样不要紧的。
好吧,那我还能说什么。
这样的生活维持到阿东29岁的时候。他的阔少生活随着父亲的突然生病宣告终结。阿东的爸爸常年战斗在创业的一线,生活没有规律,饮酒抽烟加上不健康的饮食,一夜之间,中风打败了这个看似身体硬朗的大叔,阿东的金主倒下了。
不出一年,这种一人专制只靠关系的公司散了,阿东家卖了大房子,好车子,阿东的妈妈卖了名牌的限量的包包,才还上了银行的欠款和工人的工资,顶梁柱倒了,一家人的生活一觉回到了解放前。
阿东身边的那些姑娘,不出意外,果然如猢狲一般,散的毛都不剩。
看着病床上再也不能喝酒吹牛逼的父亲,还有一下子苍老了10岁的母亲,阿东也傻了眼。
一个月2000块的工资,连一家人的生活都不够,还谈什么诗和远方。
终于,第一次,我听见阿东跟我说,蜜糖,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换个赚钱多一点的工作。
作为朋友,我鼓励了他并给了些建议。但美好的愿景是有的,可现实依旧残酷。一个已经在国企混了7年日子,什么成绩都没做出来的文职员工,即使找工作又能找到多好的呢?哪个公司愿意花大价钱请一个明摆着没能力又官僚主义思想浓厚的大龄青年。那不是傻么。
阿东的求职之路四处碰壁。除了卖保险的愿意给他机会去面试之外,无一例外都杳无音信。阿东很沮丧,一次次的看着病床上的父亲和一摞摞的账单,感觉人生渺茫,前途无亮。
那一阵子他很久没有联系我,我怕他出事,就把他叫出来散散心,顺便准备了几千块钱想着帮帮他。行至一个地下通道,里面熙熙攘攘的都是人,好多摆地摊的小贩组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比菜市场还要热闹。我苦口婆心的开导着身边的阿东,一转头,却发现人没了。找了一圈,发现阿东傻呆呆的站在一个摊位前面,被两层的人群隔在外面,摊主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卖29块钱的T恤衫,专门卖给过路的小姑娘,款式新颖图案有个性,主要是价钱还不贵,因此买的人特别多。阿东死死盯着小伙子手里大把的钱,好像随时随地能喷出血来。
我吓疯了。我以为阿东走投无路要抢人家钱了,赶紧冲过去一把抱住他。
我说东啊,咱不至于这样,这是2000块钱,你先拿着应急。
阿东转过头默默的看我。特别鄙视的看了我一眼。缓缓的说道,你有病啊。
他指指那些T恤,跟我说,你说我也摆个地摊怎么样。
就这样,阿东白天上班晚上练摊的生涯正式开始。第一个月,他捂着大口罩戴着鸭舌帽木讷的站在人流旁边,面前是积压的T恤,再磨蹭磨蹭就快秋天了。也有姑娘主动来询问,但阿东拉低了帽子一言不发,生生是把人家姑娘吓跑了。
眼看着周围的摊子好歹也有个开张,阿东的内心是崩溃的。他说我真的做不来这事,太丢人了。
看着一个大男人在我面前哭出了声,我心里有点不好受。
我说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这世界上,只有疾病和死亡不可逆转,其他的,只要你想,就一定能办到。阿东看了看我,默默咬紧了牙关。
后来我又陪他出了几次摊,强迫他摘掉了帽子,喊出了声,招呼起了美女,然后又摘掉了口罩。几个月后我再见他,天已入秋,短袖T恤换成了长袖,阿东熟练的在街边拉客,挽着一个大妈的胳膊甜甜的叫姐姐。我看着那鼓鼓囊囊的腰包,心里真心的高兴。
临近年末,公司组织他们去体检,阿东被查出高血压、脂肪肝还有轻度的肥胖。医生说年轻人你得注意合理饮食,还有运动啊,否则容易诱发多种疾病。阿东问,医生你说我还有救么,医生说,说什么呢,只要好好运动就可以了。不运动也没事,就是可能死的会比一般人快一点。
我听着阿东讲段子一样跟我描述医生的劝诫,笑的前仰后合。
他说蜜糖,这次我也能做到么。减肥健身什么的,简直就不是人干的事。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了一眼他卖的所剩无几的T恤。
欢迎来到凡人的世界。虽然有点烦,但却真实的不能再真实。
30岁的生日过后,阿东开始残酷的健身之旅。他舍不得花几千块钱办张健身卡,就在每天晚上收摊以后在空气质量相对较好的大马路上狂奔,做仰卧起坐,俯卧撑,然后又变成腹肌撕裂者,各种自虐视频模仿,从一个动都懒得动的胖子,摇身一变成为健身达人。
6个月,他减去了30斤,四块腹肌已经若隐若现。
当我俩终于能肩并肩站在路边啃煎饼的时候,阿东已经变成一个我都想扑上去的帅小伙子。他自己DIY了韩国欧巴的发型,穿廉价的白T恤,吃路边摊,当然为了健康只是偶尔,还成了地下通道招人喜欢的“T恤一哥”。
现在的阿东摆地摊赚的钱已经远远超过工资,阿东爸爸的病情正在好转,生活在既定的轨道上前行,却又行进的并不那么按照章法。
我记得高中上新东方课老师给我们讲过一个例子,他说当年二战时候美国派去德国一批间谍,美国的士兵必须在几十天内学好德语,且不能让别人察觉出是不纯正的口音,因为让人看出来了就是个死。无一例外,这些美国士兵最后都说的一口流利的德语,这在我们看起来不可能的任务,有死亡做威胁,便都成了可能的事情。
这当然是个极端的例子,但我想说的是,除了绝症我们无可奈何,其他的,只要想做都可以达成。
就比如我,我想学好英语,我想练出好身材,于是我就每天在上班的地铁上看新闻背单词,下班的路上看书,晚上回家睡觉前30分钟踏步机,人生虽然辛苦,但看着自己一天天的充实和变得美好,就觉得,所有付出的汗水和泪水都是值得的。
你看,别再说什么这件事我做不到。你只是还未山穷水尽,还没走投无路,若是真的逼得无路可走,你才会发现,其实柳暗花明又是一番新的天地。
正如前辈所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多了,才看见路在何方。试一试,不然你永远不知道潜力的极限在哪里。
这不是一篇鸡汤,但只要你努力去做了,梦想,就会离你更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