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之水天上来,奔腾万里,然后从十几米的谷口急流,很快就进入到碛口。
这碛口,是在晋西吕梁山附近,黄河之滨,是临县境内的一个古镇。晋商的活络和精明,让这里成为了一个贸易聚汇点,有“九曲黄河第一镇”的美名。
其实这样地貌类型的地方,青海也有很多,黄河经龙羊峡,到贵德,再经李家峡,到群科,到循化。我到过群科的黄河岸边,也到过循化的黄河岸边,岸边有碎石,浅处河水里的石头也是一眼就可望见。这些地方,如果和山西临县的碛口古镇一比,也可称得上是碛口了。
晋人走商多年,足迹遍天下,要冲开穷困的荆棘,要繁荣经营的事业,喜欢用一个闯字。其实,何止是晋人,很多地方的人都喜欢用闯,闯字一出口,自己在现实里的不堪,自己浑身的胆气,以及那股子虽九死也无悔的英雄豪迈气概,也亮瞎了小瞧自己的那些人的眼球。
所以,第一件要展现自己要男子气概的事情,便是闯碛了。
在峡谷里急促汹涌的黄河,出了谷,虽然身子可以舒展了,看上去是又宽又平的河面,但是那股子急速的劲儿还在。水底是或大或小的乱石,有些石头好几个人是抱不起来的,有些石头,像是一把刀,刀刃在上,也有些不规则的石头,却会随着水流的缓急,在水中走走停停。
闯碛,就是要想法子渡过这样凶险的黄河,去到对岸。
记得青海的这两处地方,当地居民民风剽悍,颇有胆气,在清末及民国时代,多为兵源地。一直以来,处于西北干旱气候的化隆循化,因为农业经济的不景气,再加上当地人对科技文化知识普遍不重视,工业基础薄弱,在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城镇化中,远远落后于内地。
如此,历史上许多文献记载,闯碛对他们来说,则是着墨很浓的地方。
青甘交界官厅和大河家,处于黄河之滨,有名的临津渡便在这里,隋炀帝征突厥和吐谷浑,经这里过。从这里过去往西,顺着黄河水就是循化化隆,再到平安、西宁。还可以往北到现在的民和,然后经老鸦峡,到乐都、平安,最后可抵达西宁。
以前,经商的队伍,多经过临津渡,然后到民和,再经乐都和平安,到达西宁。拉脊山脉雄浑高耸的群山阻隔了众人的足迹,却未能挡住他们到达西宁的决心,绕个圈子,在拉脊山脉和达坂山脉之间穿行,到西宁。然后过日月山,再往西走,可到拉萨,可通张掖。
茶马古道和丝绸之路的枝干,这是很重要的一枝。
而黄河上游的循化和化隆,那些矫健伟岸的男子,很有一部分,闯碛。不闯碛,就无法证明他们那种勇敢果决的英雄气概。
这一段,黄河水很清幽,两边由远及近,是红彤彤的丹霞小山岭,是绿油油的块状庄稼地,是杂树掩映鸡鸣犬吠中的土墙农家院。种完庄稼地之后,青壮年不甘靠天吃饭,就萌生出外闯一闯的念头。
那时候这地方的黄河水之上没几座桥,要渡河外出,就靠游,就靠羊皮筏子。和内地的竹排不同,当地人因地制宜,古老传统的牧业使有得这里家家牛羊,做羊皮筏子渡河,很实际。一者材料充足,二者经久耐用。当然,还有其他的特点。
诚然,赤膊游河的是浪里白条式的英雄好汉,驾驭羊皮筏子的,也绝非等闲之辈。看似平静的河水,流速很快。而且水中不晓得哪里会突兀地横竖着一块巨大的尖石。
为了生活,或者目光有更深远的,为了理想,闯碛是第一件树立决心和信心的事情。
大概西北汉子粗犷而勇敢的特性,就是因为这艰苦的地理环境所致吧。征服高耸的雪山和湍急的河水,是很多先辈的必修之课。因为当地经济文化科技等等事业的落后,那些或惊险或壮观、或叹为观止或豪情激荡的场面,很少被世人记录和传播。
现如今,随着城市交通的发达,天堑变通途,渡过临津古渡后,即可以顺黄河而上,也可绕民和而去湟水谷地,最后都可顺畅地抵达西宁。现在,那种生活特别艰苦的时代已过,已经用不着再经羊皮筏子渡河,修建有很多座桥。这一段黄河水,上下游顺次修建了龙羊峡、李家峡、刘家峡三座水电站。
那种有点儿迫不得已的闯碛,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演变成了循化当地一种特别具有观赏性和挑战性的体育赛事——中国·青海国际抢渡黄河极限挑战赛。已经举行了十五次,成了自环青海湖国际公路自行车赛之后,又一个极具特色的国际体育赛事。
要克服海拔高、水流急、水温凉,要战胜自己的身体极限,参赛者除了胆气足,身体壮之外,还得有丰富的游泳经验和良好的应急能力。当然,除了这群体育界天之骄子外,各类民俗文化和特色美食,也是非常有吸引力的。循化撒拉族“阿娘”精心制作的美食,强烈地吸引着各地人民的胃口。
底部呈沙石的碛口,因着那股从山峡中奔突而来的河水,一下子变得“温顺”很多,便往往成为适宜人居住繁衍的地方,成为村,成为镇。两岸的高山曲径间,这水,使得这些人不致于陷入过分的苦涩刻板之中,恰增添了一份生动活泼的气息。
谁拥有乐观勇敢的心,在山水之间,无论是过去的闯碛还是现在的抢渡,都是挺美好的,积极于生活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