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唐格(ID:thinkerdong)
周末的清晨,我刚从百鸟啾鸣之中醒来,一群超级野蛮“客人”就闯进了家里。他们行事鲁莽、手段粗野,令我大为震惊。打头阵的先用铁棒、铁锤和电钻撬开了我家的大门,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已经紧随着第一缕阳光来到我的卧室。
他们没跟我说一句话,就连看我一眼也没有,到这儿来似乎是轻车熟路。操家伙的壮汉几乎是小跑到的卧室,他们挥动了几下铁锤和电钻,地板就变得支离破碎了。捡走破碎的石粒砖块,看到坑里埋着一个红色箱子。箱子用一把古铜锁锁着,表面绘有铜饰花纹,我一眼就认出了它。那是多年以前,一个过路的马戏团留下来的,他们带走了钥匙,只给祖父留下一句口诀,承诺有人会带着口诀取回箱子。可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跟祖父提起此事,我们这些后辈自然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它为何出现在我卧室的地板下呢?为此我大惑不解。
“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声音中夹杂着惊讶和恐惧,更多是被冒犯而发出的愤怒,但只有自己知道那是在装腔作势。
他们对挖掘出的东西没有丝毫的惊讶,好像也没听到我在说话,一个男人继续举起锤子,砸向箱子。哐哐几下,箱子就被敲碎了,我被散落出来的东西惊呆了,他们却像早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女人走上前去,就像在残渣中寻找珠宝,除了Paraset电台,还筛查出一些小物件。做完筛查和规整后,她掏出一个小学生用的本子记录下刚才的发现,然后抄录下Paraset电台上的信息。
很快,一份物品清单和对事件的简单说明就整理出来了,一位警官把它递给我,让我在上面签字。上面清楚的写着,在我的卧室发现了为美国鬼子从事谍报工作的Paraset电台和密码箱;根据他们的侦测,有人用这个电台从事谍报工作。看着这份材料,我脑子里“嗡”的响了一声,就短路了。我无法理解现在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1935年秋天,祖父在红军过腊子口时加入革命队伍,解放后又在人民政府为国效力,他留下来的箱子里怎么会有敌方的电台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没搞清楚之前,我是不会签字的。”我开始对这那个警官咆哮起来。
“没关系,我们会找到更多证据。”他们留下几个警察看着我,其他人都下楼了。
我家楼下是一条小河,两岸上有很多花草树木,附近的虫鸟就寄居在此。警官们走到河边,拔掉一排桂花树,从下面又挖出几个电台。看着他们有说有笑,我预感到自己的处境将更为艰难。职位最高的警官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喊了一句:“撤!”他们就提着几个电台,气宇轩昂地往回走了。
桂花的香气受到惊吓四处逃逸,它们随着一阵微风飘进我家里,但此刻我对它们毫无兴趣。我正愁不知道怎么摆脱眼前这桩横祸。现在铁证如山,他们说啥就是啥,可能会把我关起来,像《肖申克的救赎》中的安迪那样,在高墙之内生活很多年。
我要求给家人和朋友打电话,看守的女警官爽快的答应了。
拨通了父亲的号码,接电话的是母亲,这才想起父亲住院的事情。几天前,母亲打来电话,说父亲从老家的屋顶摔下来,住进了医院。我问父亲怎么样了,母亲说没啥大不了的,住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我知道这是母亲的客套话,家里发生大大小小的事情,她总是这么说。和母亲聊了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话。我也不敢实情相告,怕他们受不了。
接着拨通了爱人的电话,她还在熟睡,被我的电话吵醒了,问了早安,说要出差一段时间,然后让她再去睡觉了。我们还没结婚,她刚调到另外一个城市去工作,我不想让她为我担心,也不想长时间跟她失去联系,这样会葬送即将到来的婚姻。几天前,我见到龙龙,他与女人失去联系半个多月,结果后来分手了。父亲去世,他去办葬礼,女人半个多月联系不到他,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有一天,女人就放一个陌生的男人进入她的身体。
挂断电话,突然觉得就像被困在荒岛上,离自己生活的世界很遥远。那个女警官走过来,开始盘问我:“你喜欢赫塔·米勒?”我打电话的时候,她在我家里走来走去,可能看到了几天前买的一套赫塔·米勒全集。我不想因为喜欢赫塔·米勒而罪加一等,就说我是一个写作者,只是想看看前辈们是怎么写作的,没有其他目的。
没想到,接下来她的语气变了,她说看了《今天我不愿面对自己》,就喜欢上了赫塔·米勒。在接受盘问的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讨论彼此的兴趣,就随便问了一句:“喜欢《今天我不愿面对自己》?因为你是女人?还是警察?”我很快意识到这是个愚蠢的问题,但此话一出,再也无法收回了。她沉默了一会儿,但没有生气,说两者兼有吧。她问我最喜欢哪本?我回答说《呼吸钟摆》。
“那么你准备怎么应付当下这桩横祸,以保全自己的尊严呢?”她问话的时候,带着挑衅和戏虐。这个问题好极了,但我不知道该怎么作答,也不知道怎么面对眼下的难题。
她告诉我,为了完成局里下达的指标,基层的警官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猎物;即便证据不足,也能通过口供和其他方式让你陷入警官们事先设置好的圈套。听了她的话,我一身冷汗,真是万念俱灰。
“不要跟他们说任何有用的信息,对他们提出的任何证据,都要予以否认。”她接着说,“这样他们就拿你没办法了,时间一到没有证据,就会放你回家。”
我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目的告诉我这些,也不知道她这一招管不管用,但我已经落入这部田地,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我想试一试。
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铁锤、电钻破门声,隐约觉得可能是下楼的警察回来了。我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环顾四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正透过窗户洒向家里,而室内一切还是昨晚入睡前的样子。
我穿上衣服走出去,才知道隔壁在装修,楼下的小河上,工人们在修桥,机器的轰鸣声赶走了虫鸣鸟叫。楼下的桂花开的正旺,趁着清晨的微风,花香正一波接一波地进入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