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杂思

小时候我就经常想,那些卧轨自杀的人,在面对火车鸣笛时,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每次站在赤乌大道,看着高架的铁路桥,都有很强烈的冲动,想要爬上去,站在铁轨上看一看,但始终不敢去做一个众人口中的疯孩子。

六七岁的时候,我和妈妈在城西铁路桥下,看见过一家外国人。爸爸妈妈,和一双年纪相仿的儿女,大人一手牵一个孩子,另一边拿着大包的行李,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外国人,只觉得,他们生得和我们真的不一样,真好看,这是当时的感觉。后来回想起,却有着,旅途奔忙,异乡人,远方等感触了。于是这也造成了我懂事后这几年对于铁路桥的直接感受了,铁路,意味着离开,抑或回来,总之,是带着仆仆的风尘的。

那天,见到外国人的同时,桥下,也有一个无腿残疾人在求施舍,妈妈叫我把零花钱给他,我放硬币到他的盒子里的时候,看清了他的腿,差点哭了。妈妈说,走吧,你要注意安全好好保护自己。我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看,很心疼残疾人,又很奇怪妈妈,为什么不自己掏钱包多给点钱。后来我知道了,大概这就是人性,无对错,无缘由。懂得这道理的瞬间,是我在学校集体募捐给生病同学筹医药费时,给出了全部零花钱储蓄,尽管我从没见过那个同学,也没听过那个名字,也不知道为什么学校每年都有患重病同学要筹款。妈妈和邻居聊天,丝丝嗔怪,骄傲地说,我们家女儿就是太善良了,把钱全捐给别人了,也不知道自己留着买东西吃。听到那句,留着,我就懂了小时候妈妈为什么没有自己掏腰包给残疾人,也似乎懂了一点世事和人性。

初中有一次,在桥下,看见过挺着孕肚蓬着垢发无声哭泣的女人。我很想过去问问她发生了什么,想告诉她生活还是很美好的。可是学校老师开班会总是强调,不要随意和陌生人说话,尤其是看起来很怪的陌生人。于是我离开了,回家路上一直在幻想那个女人的经历,遗腹子?孕期出轨?还是?走到了家都还没胆子回去递一张纸巾。恰逢那年我爱上了海子和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恰逢那年我初懂事又不太懂事,于是,对于铁路桥,又掺杂了别的情绪,是生命的未知。

今天看到了,看到了这城市,在火车上。仿佛圆了我多年的臆想,在高架上看我生长都地方,但是没了那种奇异的低腐的感觉,只是发现,生活,有好多视野。他特别喜欢《小王子》,我特别喜欢《麦田里的守望者》,我就这样毅然成长为了一只狐狸,即便小王子最后有了他的玫瑰,我也依然收获了那句tame me,和整个麦田的金黄色。我知道他志在山河间,他穿过山川湖海,穿过城市涌动,他,会不会想念我,在铁路桥上。我会,此刻我很想念你,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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