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神共尝的猪脚

时间很快的，并不等你觉醒，就过去了。现在已经是十二月，新历的年底，过了元月，传统的年底也即将来临。

从冬至开始，最热闹的年底祭祀一系列铺排开来，泉州的新妇们就有得忙了。除了佛寺里要求的素菜以外，所有的敬天公、三清公、帝爷公、土地公等，或是祭祖，三牲五牲，都需要猪脚，猪脚在祭祀里是大礼。

泉州人对猪脚的饮食渊源，应该是从最先的贡献给神吃、给祖宗吃，然后才是人吃。

神是最先吃的，因为是大礼，所以必须一大块猪蹄连腿肉一起卤制七分熟，再和别的贡品一起上供。

人是等神吃完才吃的，这一大块的猪蹄连腿肉怎么处理？于是，泉州人就有了烘猪脚的吃法。

泉州烘猪脚，是一整块的猪脚未切块，或是刨对半保留猪脚原样，加上莲子、珍珠香菇、大虾米、墨鱼干等烘制而成，色泽红润，肉香四溢，肥而不腻，瘦而不柴，是泉州老饕们的心头爱。

泉州有几家很出名的烘猪脚店，其中一家是凤池烘猪脚，这家店已经不存在了，所有后来随了“凤池”两个字的，无一正宗。十年前还是宾客盈门的老字号，随着老人家的撒手人寰而荡然无存，让人感慨时光不再呀。

记得一二十年前，作为老饕的先生，在泉州的所有弯街僻巷里，到处找寻美味，然后带我去品尝，其中最喜欢的就是这家凤池烘猪脚。

凤池烘猪脚店就在凤池巷，店铺是红砖厝的老房子，铺着四角红砖，木板隔墙，店里几位女人收拾得很干净。四角砖刷得通红，蒸锅洗得发白，木板和砖瓦很是古朴，房子虽然老旧，却让人很有家的感觉。

凤池巷和温陵路交界的地方有个大交通岗亭和一座当年号称泉州最高写字楼的贤鸾大厦，所以经常有警察和办公文员来就餐，店里主厨的是老郭和他的老婆，以及几位姐妹，其中有位跛脚的老妇人，手脚极为麻利，店主年轻的儿子也经常在店里闲逛，有时收收银。

具体这家烘猪脚是怎么做的，秘不外宣，谁也不知道。老郭和几位女人早起就已经将猪脚的最重要程序做完，然后一钵半边猪脚地装好，一钵一钵的，整齐地码在一大笼蒸锅里蒸。

你需要的时候，来一钵，一钵俩人餐，再来一碟炒青菜，一碗汤，一顿午饭或是晚餐就解决了。店里的咸菜炒得极好，猪脚吃多了，油腻，配一点咸菜，相当开胃。

我一直觉得泉州的烘猪脚是人神共尝的美食，神吃的是一种仪式，而人，吃的是美味。

一般人家上供完神仙祖宗的猪脚，都没办法像凤池烘猪脚那样处理，一来怎么做都做不好，不是烘的皮开肉绽，很不美观，就是过烂掉肉或肉柴塞牙；二来呢，中国家庭的餐桌上，还是很不习惯一边用刀子切肉一边用筷子吃饭，我们都习惯一块一块地夹着吃。

记得有一次，女儿带同学来家里吃饭，我就上了一道烘猪脚，结果同学很诧异地问我：阿姨，我们是吃的时候才切，而不是您切完再煮？

我被问得很羞愧，觉得我是不是有点懒，连猪脚都不切就直接下锅了？

所以，神吃完后，把猪脚剁块，然后焖，这是每一位持家的泉州新妇都要会做的一道菜。

当然咯，现在不是等神吃完人才有得吃猪脚的时候了，随时爱吃随时买随时做。

猪脚是好东西，对男人来说，那是强筋壮骨；对女人来说，那是凝脂美颜；对孩子来说，那是生长发育的必需品；对老人来说，它能补充各种微量元素。哈哈，爱吃就说得样样好，不爱吃的，就嫌弃得要命。

而在我们家，无肉不欢，三日没尝到肉味人便会崩溃，全家上下最爱的就是焖猪脚。

于是，三不五时，买上一块前猪脚，剁块，用沸水拂去血水，放冷水里冲洗，烈油锅，炒糖色，放入猪脚、香菇、鱿鱼干、姜块、八角、桂皮、当归和料酒，味极鲜，醋，糖，焖一个小时，收汁，起锅，拌上蒜泥，撒上葱花，就是一道相当受用的焖猪脚。

泉州人借神的名义吃的还有很多东西，因为民俗多，祭祀多，每月的初一、十五，初二、十六，然后各个节日，还有衍生出来的好多佛生日，到了年头年尾，更是忙碌，更是吃的季节。

但无论是以什么名义来祭祀来吃东西，都是心存善念的泉州新妇，对家人的祈祷和祝福，也是勤劳的泉州人丰收的一种表现。

人神共尝也是一种饮食文化，“猪脚”最为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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