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一章 民主测评
一身藏蓝的税装,浅蓝衬衫外套着米色的羊绒衫,一条红色斜纹领带,是春秋两季林建斌最常见的装束。他打开走廊的窗户,有雨滴随风打在他很有棱角的脸上,他打了一个寒颤,毕竟北方的春天依然透着一股凉意。从县国税局的办公楼上望下去,被花花绿绿的雨伞点缀的街路更显出几分活泼,也给小县城凭添了一股人文的气息。但林建斌并没有观赏风景的心思,他心里有放不下的事情。
大家都刚吃过午饭。有的人回家去午睡了。紧挨着办公楼后面的两栋家属小区是前年刚刚建成的,从单位前门绕出去没多远就到了;有的人到办公楼的顶楼锻炼,那里有台球、乒乓球,和各式各样的健身器材;有的人扎堆聚在办公室里甩着扑克,吵吵嚷嚷好不热闹。大家都各自找着适合自己的消谴方式。林建斌喜欢打乒乓球,但今天对手出去了。正好他今天也没有心情打。这时,副局长张云庆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看到林建斌站在走廊里,就冲他摆手,示意他过去。林建斌进了张云庆的办公室,张云庆示意他把门关上。关门后,林建斌坐到了正对着张云庆班台前的一把椅子上。张云庆往后抚了一下没有几根的头发,又看了一眼林建斌,不紧不慢地说:“建斌,就你没事人一样,人家可都在四处活动呢。”
张云庆突然冒出一句这样的话,林建斌体会到张云庆是关心他。整个地税系统搞机构改革,县地税局空出两个副局长岗位,要实行竞争上岗。按照在科长岗位工作三年以上,年龄在五十岁以下的条件,有五个人符合,都报了名,林建斌是其中的一个。机会摆在面前了,林建斌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他对自己的工作能力有信心,但任命是由上级决定,上级对你的工作又能了解多少。市局局长只是来调研时见过面,人家对自己并不熟悉。县局各位局长,他想找谈谈想法,但他拿不准自己应该如何去谈,谈了又能起到什么作用。他知道,一直以来,张云庆对他一向很好,虽然他不是一把手,作用有限,但这种时候,有个人帮着出出主意,那也着实让人感动。林建斌笑了:“谢谢领导关心,那咋活动啊!市局领导咱也不认识,关键时候,还得靠您给我说说好话呀!”林建斌对于这次竞争上岗,心里并没有底,他摸不透上级怎么考虑,也说不好这些潜在的竞争对手,都会使出什么路数。自己内心本来的想法是顺其自然。
张云庆一只手的手指敲着桌面,若有所思地说:“光我说话也不管用,现在选人用人的方式变了。呆两天市局要派人来考察,要民主测评,还要找我们几位局长和各科所负责人谈话。你说谈话能谈出个啥,谁能当人面说你不是,还是说别人不是。在其他条件不分上下的情况下,这测评票有可能就作为一种量化指标,起到一定的作用。昨晚吴新利还找我唠呢!”
张云庆虽然没有明说唠的是啥,但也是尽在不言中。吴新利是人事科长。在基层当了多年所长,去年刚调到人事科。家里买卖做得很大,打着媳妇的旗号经营着,这在单位也是人所共知。据说他这几年挣了不少钱,但遇到当官的机会还是不想错过。
林建斌跟吴新利不一样,林建斌是靠业务起家,局里上业务课,林建斌得讲课;税收政策有个调整,林建斌得布置。由于他精通业务,在局里被称为“业务大拿”。从副科长当上科长,一把手邓志明对他很倚重,而当时确实是张云庆举荐过他。那时提拔个科长也不象现在搞这么复杂,班子成员坐一起研究研究拍板就定了,省去了许多麻烦,也省去了一些人竞争失利的失落感。
林建斌也清楚,那样单纯的领导任命模式并不民主,往往是少数人说了算。他当副科长那年,跟他同期的一个干部没有得到提拔使用,找到一把手理论,问提拔为啥没有他的份,论工作不比别人差,论学历不比别人低,论能力也不在提拔的人水平之下。可领导只回了一句,那你也从来没跟我说你想当官呀!想想这件事,林建斌都觉得可笑。所以,对于当个一官半职,林建斌有时想想也有些灰心。
张云庆说:“这次机会很难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林建斌谢过张云庆,回到自己办公室,想着张云庆和他说的话。他仔细思忖,觉得张云庆说的有一定道理。但他还是抹不开这个面子。
晚上,林建斌回到家时,妻子已经到家了。林建斌的妻子刘倩是县医院的眼科大夫,快四十岁了,保养得很好,脸上很光洁,体形保持的也不错,只是微微有些发福。最近,开始迷上了练瑜珈。
吃饭时,林建斌对刘倩说:“老婆,这次我们单位搞竞争上岗,张局长让我给同事打声招呼,我觉得没必要”。他其实想听听刘倩的意见。谁知刘倩对这事比他看得开:“这有啥,我可听说你们有个科长,这几天一直都在请客吃饭呢。”她顿了顿,又说:“打不打电话是你的问题,投不投你是别人的问题,该打打。”
林建斌想了想说:“那大家要都是这样,这电话我就更不能打了,谁干的好坏大家眼睛里也有数。打了电话,人家答应好好的,该咋投照样咋投。”
刘倩瞪了眼林建斌说:“就你最傻,你不打,别人还以为你能装呢!”
林建斌把局里人员的电话簿拿出来,又放下了。他说:“电话不打了,见了面方便时我打下招呼吧!”
林建斌晚上有看书的习惯。看完后,他上了床。刘倩席地而坐,还在跟着VCD练瑜珈。她穿着薄薄的睡裙,伸胳膊撂腿,胸罩也没有带,两个乳房在宽松的睡衣里若隐若现的,撩拨着林建斌的情欲。
林建斌半嗔半怪地说:“深更半夜的有啥好练的。”
刘倩说:“我要减肥,你看我胖啥样了。”
林建斌笑着说:“不用减了,除了我,没人看你。”他心想,女人怎么就这么在乎自己的胖瘦呢!活得太累了。
刘倩说:“我减肥也不是为别人看的,我自己得看着舒服。”又练了有半小时,来到床边,先将台灯打开,然后将大灯和电视闭了。
刘倩一躺下。林建斌将两手揽着刘倩:“我和你一起练练吧!”
刘倩问:“你洗脚了吗?”
林建斌说:“忘了。”刘倩打了一下林建斌的手说:“不行,不行,我太累了,我得睡觉。”刘倩痛恨林建斌不洗脚就上床睡觉的坏习惯。
林建斌侧过脸去睡觉,心里有些不爽。
在中午找过林建斌之后,下午,张云庆又打电话把征管科长刘新明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这种时候,大多都是竞争人员找领导谈。如果领导真能主动找你谈,那可见关系非同一般,甚至可以说有知遇之恩。这些科长里除了林建斌,就是刘希明跟张云庆走的最近。
张云庆掏出烟扔给刘希明一根,自己抽出了一根。刘希明急忙掏出打火机给张云庆点着,然后点着自己手中的烟。张云庆吸了两口,把烟雾吐出来,整个人被罩在烟雾里。他问:“民主测评有没有把握,打没打打电话。”
刘希明说:“领导,没有啊!多亏你提醒我。”其实他早就想好了,今天晚上就要打一圈电话。
晚上回到家里,刘希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他分析着,这个电话要怎样打。他想:最好的十几个朋友,不用打,打了还倒显得生份。他所在的科室这几个同事也不打了,平时吆五喝六,现在有事去求人家打电话,不太好。再者说,人家想投你,自然就投了,也不用说。他主要先从关系不错的,一点点渗透,主攻对象主要是平时关系不冷不热,没有太多深交的那些人。对那些与他的竞争对象关系密切的人,他都排除在外,他认为对这些人打招呼,不但没有作用,还容易受人口实。
他首先播通了办公室魏会计的电话,简明扼要地说:“魏大姐,这次竞争上岗,你可要投老弟一票啊!”魏会计是个爽快人,说话一点也不含糊:“兄弟你放心,你不给大姐打电话,大姐也得投你一票,在这个局里,大姐最欣赏你。你快去给别人打电话吧!我这儿你就不用管了”。
说得刘希明心里透亮。他心想,明白人就是好办事。他又播通了稽查局张富才电话,是张富才老伴接的,说他没在家,同事请出去吃饭了。刘希明说:“那就算了。”他留了一个心眼,不能给人家打手机,万一要是和同事在一起,毕竟好说不好听。尤其要是哪个祖宗为了拉选票请客吃饭,听到了就更不好。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手机还是不能挂。他就这样连着挂了几十个电话,多数都在家,答应的都很好,都表现出很理解,好象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一样,也好象只是一个仪式,又都有些心照不宣。后来,他又给征收科马会霞打电话,马会霞接的电话,听他说完,笑了说:“大兄弟,你要是不打电话,我还真不一定投你,你打来电话,说明心里有你姐,我一定投你一票,你放心”。
去年新分来的两个大学生,刘希明让自己手下王凯去跟他们打了招呼。
刘希明心想,要不跟人家说一声,还真不行。遇到行使民主权利的机会谁都不想错过,最启码还可以用来交交人。
第二天,林建斌到了局里。他看到兴盛所的所长王向阳出现在局里。他问:“王所,有事吗?”
王向阳笑着说:“给办公室送个材料。”林建斌看了眼远去的王向阳,并没有多说什么。王向阳平时有些邋遢,近来,把白头发也染了。他在乡里办公,平时除了开会,很少到局里来。可是,这些日子,经常能看见他出现在办公楼里,露着谦逊的笑容。
以前他可不是这个样子,仰着个脸可是谁也不在话下的主。听他手下的人讲,这家伙就爱打麻将,和所在的乡里的一些领导,整天泡在一起,麻将打得非常大,一次输赢就有个万八千的。
还有一个备选对象是办公室主任王谦。人长着一副菩萨相,见人先笑。局长很欣赏王谦,每次来了客人都喜欢找王谦去做陪。别人对于这样的酒局都是唯恐避之不及。陪领导吃饭不随便,说多了不好,说少了不是。可王谦不是这样的人,他能喝酒,会说话,还专能在酒桌上讲一些半荤半素的笑话,大家给他起个外号叫黄主任。
一次,市局主管财务的副局长张东升带着财务处长丁学站来考察工作,感觉气氛沉闷,王谦便在饭桌上眉飞色舞的讲起了笑话说:“咱邓局长家嫂夫人大家没见过吧!那可是相当的漂亮。”
张东升看了看邓志明:“是吗?老邓,啥时领出来给我们见识见识。”
邓志明笑了说:“别听他胡咧咧。”
王谦又接着说:“可是他有一个小姨子,长得更面若桃花、清纯亮丽、婀娜多姿,是咱县新华书店的店花。没结婚时,邓局长很是喜欢她。”
邓志明唬着脸冲王谦:“好,你小子开始编排我,看局长走了,我不修理你。”
张东升笑着接过话茬:“你这个局长,也得讲点民主啊!你得让下属对你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啊!”又笑着对王谦:“王主任,你讲,我还正想听听老邓的风流韵事呢!”
邓局长笑着用筷子点着王谦,顾自夹着菜,没有说啥。王谦接着说:“这可不怪我,人家张局长让讲。”但他清楚这样的笑话,邓志明也是受用的。又看着张东升:“可是张局长,我把邓局长给报料了,你总得给拨点精神损失费吧!”张东升笑了:“要多少。”王谦想了想:“多了不用,十万吧!”
张东升说:“不就是一台捷达车的钱吗?没问题。”
王谦接着讲:“邓局长要结婚的前一天,来到未来的老丈人家,小姨子深情款款地看着邓局长说,你是我最爱的人,明天就要和别人结婚了,我想把我交给你,你到我屋来吧!说完,小姨子转身就走向自己的闺房。邓局长跟着小姨子向她的卧室走去。突然他想起个事,转身下楼,在门外正好碰见未来的岳父大人。邓局长又惊又怕。岳父大人激动地拉着他的手说,姑爷呀,你通过我们家的测试了。邓局长有些后怕,心里暗想,我把避孕套放在捷达车里是多么明智呀!”很长时间大家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之后,哄堂大笑。
邓志明并没有恼怒,只是说:“张局长要不给拨这十万元精神损失费,我就把你这个办公室主任撤了。”说完笑着举起杯:“大家别听他胡周,来,来,喝酒。”市局丁处长端起酒杯说了一句:“看来,邓局长现在把避孕套放在奥迪车里了也是非常明智的。”大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因为邓局长现在已经鸟枪换炮,改座奥迪车了。
作为办公室主任的王谦,上级局来人吃饭时自然少不了。领导们对王谦印象也都很深,每次来到县局考察工作,快吃饭之前,都下意识的寻找他,少了他这盘菜,还真象没了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