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天气总是伴着暴躁的大雨。今年平静一个季度的夏天,似乎不甘平静地离去,秋天又不情愿夏天的滞留,于是矛盾的雨展开了激战。一场场暴雨,落在入秋的季节,却弥留了夏天的气息。可,这终究是秋的主场,雨最后还是听了秋的使唤,洗刷着夏天的痕迹。可是,这连绵多天的雨,倒是苦了室外劳作的人儿。迫于生活,他们冒着雨,砥砺前行。
记得那天也是大雨,傍晚的雨总比其他时候的雨来得冰冷些,渗过衣服紧紧贴在人的皮肤上,如狗皮膏药般,可这是冰冷的。在朋友的描述中,我竟然对一次简单的描述,有了感触,或许每个人都会是拉车人。阿四那天下班,撑着伞往家里走,整个人有点垂头丧气。公司的大厦恍若乌云黑压压地压在阿四渐行渐远的背后。阿四撑着伞,比那些没伞的人儿更像落汤鸡。
雨水滴滴答答地拍打着阿四的雨伞,不管阿四愿不愿意,像极了公司里的那些上司,不管愿不愿意,他们总会噼里啪啦地唠叨你的不是。“嘎吱,嘎吱。”一个声音打破了雨水声霸占四周的形成的屏障。低沉、缓慢而短促的声音,有点像淋了暴雨,孤单无援的宠物的低鸣声。原来是一辆拉满了垃圾的三轮环保车,在红蒙蒙的雨帘中,跟在汽油驱动,不吝地吐气的四个轮子的冰冷的铁壳车后,缓慢地从阿四身旁爬了过去。
骑车的是个环保工人,绿色的环保雨衣紧贴着身体。绿色里面透着肉色,雨衣变得透明,但雨衣并不透明,只是雨渗了进去罢。三个轮子艰难地抓住满是雨水的路面,随着环保工人一扭一扭的踩动,一扭一扭地前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前面是上坡路了,路面的水,倒影的是凉凉的红色,还有那越来越慢被拉得很长很长的三轮车的影子。骑车人扭动两三下,三轮车的轮子才艰难地扭动那么一下,那么一下还是滑过去的。此时的三轮车,在斜坡上,与其他的行人车辆格格不入,孤单无助的气味一直被雨无情地冲刷着,以人这种迟钝的嗅觉,麻木的感官,很难会被发现。
阿四一开始也没发现,就是听着“嘎吱嘎吱嘎吱”的声音,还有步伐已经赶上先前赶超自己的三轮车,那三轮车一扭一扭的形象落在阿四眼里。那是孤独的扭动,挣扎。阿四仿佛就看到今天的自己,站在上司面前被“叉”得挣扎无助,可是并没有同事向他伸出援手,都在背后细细碎碎地议论。
阿四终究是忍不得三轮车挣扎的扭动,冲上前去,不顾那肮脏的麻袋,用尽力气帮着推动三轮车。麻袋上腻滑腻滑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麻袋流出的液体。阿四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是“嘎吱”的声音轻微了,还有三轮车平稳地向前不带扭动。马路上倒影的红,被三轮车的黑影掩盖,不是那么的刺眼。
路边的行人注意到三轮车和那个小伙,有人嗤之以鼻,有人微笑点头,有人低头玩着手机只是报以珍贵的一眼,只有寥寥一两个人加入了阿四的行列。路边的雨很冷,可是早已被麻木习惯。三轮车上下的雨很特别,有了汗水,变得很暖。只有阿四那几个异类的小伙和拉车人才能细细体会这种感觉。因为他们的血肉都在跟着拉车,一起运动。
车上了坡,雨势变小了,三轮车平缓地在马路上行进。拉车人回头的目光,写满微笑,和阿四的目光对上,雨停了,空气变得清新了。阿四的女朋友在上坡后的公交站等着阿四,冲满头大汗的阿四微笑,手里还拿着一包纸巾。阿四女朋友一边抱着阿四的手臂,一边递过纸巾,帮忙擦着阿四手上、和脸上的水,冷的,脏的,暖的水。两人迎着路灯,渐行渐远,与身后的阴冷麻木分得很清楚。
拉车人,多么孤单的一个称谓。要是那天阿四没有那刹那的共鸣,拉车人,还有那破三轮车,只能孤单地踏着红影,在风雨里扭动着爬行在斜坡上,身旁是一辆辆呼啸而过的铁皮子。铁皮子里的人儿是多么的暖和啊。他们眼前那碍事的破三轮车,还有那拉车人是那么的冰冷,可恶。
或许我们都曾瞧不起过那些三轮车的拉车人,嫌他们干的活脏,人自然也脏;又或许我们曾经厌恶过那些破三轮车的拉车人,厌他们把臭烘烘的三轮车拉在大街上跑;又或许我们都曾无视过那些三轮车的拉车人,让他们拉着三轮车被忽略在视野里......这都源于我们不是那拉车人,更不是拉车人的谁。
错了,都错了。我们是,不是拉车人,可我们又何尝不会是拉车人。人生,生活,或许令你也会是拉车人。
徐小皇 ,一个每天用着三轮车拉着水果到市场上贩卖的水果商人,再说得难听点就是水果小贩。阔腿的长裤被徐小皇穿着,宽松的裤管在拉着车走动的时候一摇一摇,略显浮肿,似乎藏着些什么,大概是藏着那些徐小皇走过的光阴,虚度浮肿的岁月。 徐小皇还带着围裙,戴着帽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躲着那些曾经的旧人。其实,在这鱼龙混杂,于他那些旧人来说脏乱的市场,徐小皇又怎会遇得上那些人呢,估摸想多了吧。
徐小皇拉着车,走在了通向市场的马路。一条熟悉繁荣的大马路。这是徐小皇曾经最炫耀拉风的地方,现在却是徐小皇最害怕的一段路。特别是下雨天,那雨水啪啦啪啦地落在徐小皇的帽子、围裙上,就像滴在了他的心头。雨水似乎能穿过雨衣,粘在他的皮肤上,冷。那豪车飞快驶过,溅在徐小皇身上的雨水,更冷。放在早些年以前,这些雨水从来不会溅到他身上,更不会令他觉得冷。
看着现在拉车的徐小皇,很难有人能想得到,早些年前的他,身上穿着的都是名牌,出行总有那么一两辆私家车随便挑,身边总是围着些美女,一些藏在妆容下的美女,还有些不知道怎么认识上的朋友,一些嗅着钱味活着的朋友。早些年的徐小皇,每每经过这条繁荣大街,都是穿梭而过,车速不减,还曾埋汰过这里面挡道的那些拉着水果的车,他那些朋友为了讨好他,疯狂按喇叭,那声音急促得烦人难听。听在他们耳中,倒是一种乐趣,一种看戏,埋汰的乐趣。
甚至,还有几个入戏的朋友,下车把水果车推到一旁,然后哈巴哈巴地载着徐小皇扬长而去。那时,徐小皇看在眼里,觉得一切理所当然,就像蚁窝的蚂蚁,分工均匀,工蚁就是活该吃苦耐劳,何须他们这些高人一等的母蚁帮忙。是啊,那时的徐小皇,家族掌撑着整个水果市场,算得上一方水果市场这个蚁窝里的母蚁。
可惜,支撑蚁窝的后台倒了,蚁窝散了,母蚁又何以生存,最终还不是沦落为工蚁。
徐小皇嘴上噙着滑落嘴边的雨水,咸咸甜甜的,一手拉着自己的车,一手帮着前面年过半百的奶奶推着车。同时,徐小皇的车有位爷爷在后面帮忙推着。三人两车,像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徐小皇笑了,眼前虽是朦胧,但他看见了那藏在朦胧后的太阳,反射着朦胧的星芒,很暖,不同于从前那种唾手可得的暖。
拉车人,又岂止只有拉车人才是拉车人。生活总是多变,需经历种种风雨,下一秒发生发生什么,没有剧本可言。或许,你也会是拉车人。当你曾给予过,你才会憧憬风雨后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