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北方夏天马路上的窒热的灰尘,像雾似的凝滞不动。
一个穿着淡绿色雏菊裙的女孩紧跟在男孩的身后,她一不小心就会瞄到男孩局促不安的流着汗珠的侧脸。其实她是很不想看见的。
“你的手怎么在抖?这冷汗怎么出了这么一大片?”男孩关切的问。
她擦了擦,说:“没什么,可能是有些燥热。”“那走吧,我们进去。"
“一定要进去吗?你确定?不,还是不进吧。”女孩顿了一顿,恳切的看着他说。
男孩用双手抚着她耳侧不安分的柔发,说:"必须进,别怕,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的。"说罢,就拉着女孩踏进了那扇门。
这儿到处弥漫着福尔马林的味道,不算难闻。可女孩越发胸闷,短短一会儿,跑进跑出,小脸跟打了一层蜡似的。缓了一会,她开始憋小便,到满脸涨红的时候,忍着一切不适做了一系列的检查。
女孩和男孩在一起坐着,手接过一张张单子,上面尽是PR,BV,FV什么的,她一个字也没看懂,两眼只顾直勾勾地盯着对面坐着的人,看她要说些什么。其实她心里早就有了结果和处理方案。就在几天前……
“亲爱的,我胸口好闷,嗓子眼被堵住一样,我一点力气也没有,喘气都觉得有人在捂我的嘴,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啊?”她一股脑儿地把要说的都吐出来了。又道:"你知道吗?一到晚上,我就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滚,几回爬起来去吐酸水,这简直比每个月的那几天都难熬。"她向上翻了个不雅的白眼。
“呀,这个月你那个是不是还没来,不会是,是……”
“天哪,不,不是,你别吓我啊,我该不是真的……”她叫出来了,她快哭了。
之后,看着两条血红的杠,他们傻傻地征在了原地。
他们选择了最实惠的方案,这也是在向医生多次哀求后才有的结果。医生给了她一片药,让她待会要一直含在嘴里。然后又说到:“这药是用来开宫的,一定会疼,是正常现象,不用担心。”她躺在床上,一只手打着点滴,另一只被男孩紧紧攥着。突然,她疼的哭叫起来,她咬着牙齿混乱地磨动着,头随着捂着小肚的手来回左右的翻动,脚不知怎么安放才能减轻些这痛楚。她好像看到上空的天花板泛着血红,还有粘液从那缝隙一滴一滴地掉下来。“好痛啊,为什么这么痛?”她用绝望地挂着纵横的残泪的眸子看向男孩。“我会死吗?”“不,不会的,就这一次,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必须相信我。”他坚定地有力地承诺着。
余痛仍在侵蚀的时候,她被推着进入了一间房子,而男孩没能进来。那是一个色调明亮,挽着蓝色帷帘的开着空调的房间以及摆满各种消毒棉和钢制器具白色桌面。推着女孩进来的是一个青年的男医生和几个身着腈纶织料粉色装的护士。医生扫了一眼女孩,便转身去准备术前工作。可能是药效过去了,她听话的脱下了一边的内裤,两脚不自然地踩在悬在半空的踏板上,然后被铁环锁住脚踝。她看着旁边的镊子,针头,消毒液,胶管,觉得自己像极了那案板上的肉,无可奈何地等着被宰,又觉得现在的形状就像分娩时的妇人,滑稽可笑的不行。没预料的,她的四肢开始抖动,大幅度的不听使唤地摆动着,牙架也开始磕磕碰碰。“把空调关掉。”医生下了令。可她仍旧乱了频率的颤着,像颓败的地平线一样上下起伏。“第一次吧,打了麻醉就好了。”瞬间,一股凉流穿过,她不知几时闭上了眼睛。只是觉得有什么正在被一点点掏出或往下流,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好像问了一句:“我以后还会有吗?”
睁眼时男孩就在床边,轻轻拂着她眼角干了一半的眼泪。“奇怪,怎么湿着?”“你不知道吗?你是哭叫着出来的。把我吓得可不轻。”“嘿嘿,这下不是都好了。我们回吧。”她挽着他雀跃地跳出了那扇门。
都消散了,她还是那个十六岁的带着纯真脸庞的明媚的“女孩”。
关于那个午后,我只知道有一个未成熟的蛋被钻了个孔缓缓地流尽了那未曾开始的生命。可那个死掉的蛋却还明白,在不久的之后,它还会有两个玩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