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我们谁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来临……2月27日的中午,天空下着冷雨。25岁的黑龙江女孩闻舒(化名)提着一个银色的行李箱,准备乘公交车返回学校,她是武汉科技大学的研究生,品学兼优,刚为家人放弃了一份年薪20万的工作。然而就在这天中午的12点,在武汉市黄浦大街的雷院站,她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行李箱,随之身体滑倒,脖子卡在公交站背后隔离护栏的间隙中,直至身亡。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天灾人祸面前,人类的生命是多么脆弱。不难想象,不幸身故的闻舒,必将给她身后的家庭带来撕心裂肺的悲痛。而优秀如斯之人的死亡,不仅是她所属的家庭的悲剧,也是我们整个社会的悲剧。当我们反思这个悲剧,溯源悲剧背后的原因时,我们也许很难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意外”二字身上。从脖子被卡住到人停止呼吸,其间是否尚有足够的时间,待周围匆匆的过客们施予援手?如果有,公交站周围的过客们为什么集体选择袖手旁观?沉默的大多数与社会的悲剧,两者总是相伴相随,令人一次又一次地感慨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我们不禁发问:集体的沉默是如何形成的?我想,集体的沉默应该来源于个人的沉默。那个人的沉默又是如何形成的呢?小张教授是一位研究教育学和心理学的教授,他曾经给我讲过一段关于他自己的真实经历。
小张教授生于农村,10岁那年,他跟自己的父亲到河里去“电鱼”,他的父亲背着一个大大的蓄电池,两手握着两根细细的竹竿,竹竿的一端有电线接到蓄电池,另一端则有一段20cm左右的金属导体。电鱼时,将金属导体探进河水中,蓄电池里放出的电就能将金属导体周围的鱼电晕。那天,他的父亲在前面负责电鱼,而他则负责跟在父亲的身后将被电晕的鱼捡起来放到鱼篓中。炎炎夏日,中午的太阳十分毒辣,小张教授的衣服被汗水浸透,感到十分煎熬。但他不敢稍有怨言,因为父亲是一个脾气极其暴躁的人。他只要稍有怨辞,便可能遭到一顿恶骂。就当他们来到一口鱼塘的附近时,小张教授被不远处的一幕吓得目瞪口呆,原来在池塘的水面上,有一双手正在挣扎着摆动,人,却不见了!好几秒钟之后,小张教授才反应过来:一定是有村里的小孩因为天气炎热而到池塘里去游泳,游着游着却抽筋了。此刻那小孩的身体已经完全栽进了池塘里,只剩一双手露出水面,渴望着抓住什么。情况十分危急,小张教授惊魂未定。正专注于电鱼的父亲明显没有看到池塘上的这一幕。水性极好的小张教授想立即跳下鱼塘去救人,但他不敢,他在等父亲的一个命令。在家里,他无论做什么都要事先征得父亲的同意,否则很有可能被骂或被打。父亲是那种传统的有着“大男子主义”的家长,专制且粗暴,家里的事无论巨细,父亲总是说一不二。小张教授在家中动辄得咎,所以,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在父亲面前,他不会说自己真正想说的话,而只会说一些父亲听了会高兴的话;他不会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只会做一些能令父亲高兴的事。此刻,那双在水面上挣扎的手越沉越低,眼看着只剩一双手掌露在水面上了,小张教授想告诉父亲有人在塘里被淹了,但他竟一时开不了口,他一年内跟父亲说的话总共不会超过二十句,每次跟父亲说话,他总是要鼓起很大的勇气,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说完之后,父亲会给予什么样的反应。小张教授心灵敏感,害怕一切正面的冲突与责难。然而,看着即将被淹死的小孩,他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用颤颤巍巍的声音对父亲结结巴巴地说:“爸……那儿……有个人……被淹了……”小张教授边说便指着不远处的池塘……
被淹的人,原来正是小张教授的小伙伴——泥鳅,泥鳅最终被小张教授的父亲救起来了,吐了几口水之后,并无大碍。事后,小张教授的父亲责骂小张教授做事畏畏缩缩,犹犹豫豫,差点就害了一条人命。而小张教授的内心则感到极度委屈,却无从辩解。
很多年后,小张教授才明白,自己的沉默正是因为父亲的“高压”和“强势”。在一个强势而专制的家长面前,孩子只能靠“沉默”来自保,不敢稍微地表现出一点个性,因为那样可能会换来斥骂。“沉默”不会带来褒奖,但至少也不会带来责骂。
这就是一个“沉默”的个人的成长历程。那么,一个沉默的社会的形成过程,是否也与此类似呢?比方说,一个不允许自由表达(包括言语表达和行为表达)的社会,人们只好事事都选择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