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猫》
这里是个没多少人愿意呆的地方,垃圾场就在旁边,堆着各样的垃圾,有烂了的瓜果蔬菜,也有坏了的脏衣服,被堆放在一起,盖着一层厚厚的烂泥。这里其实也快被拆了,听说打算弄一个大型城市垃圾场,改善市区的环境面貌,只是进度一直被耽误了。
午夜,一间小屋子里,烟头被按在烟灰缸里面,一丝丝细烟陡然飘了起来,使原本很暗的屋子变得更加压抑,这是一个安静的小地方。
男人是个作者,但算不上作家,因为别人都说只有写社会的人才能称之为作家,和鲁迅那样,或者和三毛一样,无奈的死去。男人算不上一个好的作者,因为这几年他作品的产量少得可怜,连生计都没办法维持,其实男人以前也是一位高产的作者。
如往常一样,吸着廉价的香烟,烟是男人必不可缺的东西,即使被饿死他也必须含着香烟。有些污垢的手放在键盘上敲打,打出来几个字又删去,循环往复,男人已经很久没有写出能拿出去的东西了。
无奈的揪着自己的头发,已经很久没洗了,已经深陷下去的眼睛,使劲的揉了几下,就像把拳头塞进自己的脸里一般,格外的恐怖。其实男人以前不会抽烟,也没有胡渣,但自从那个女人走了以后,男人就多了两个毛病——吸烟和揪头发。
将挂在靠椅上的外衣裹在身上,男人准备出去一趟,他知道今天也和往常一般写不出什么东西,轻轻的打开门,男人不想打扰到正在酣睡的邻居,虽然他们从来没有碰过面。男人并没有急着下楼,一方面是楼道太暗,一方面是他还得找一个可以陪自己出去的东西,那样比较安全些。
走到拐角处,他踹了踹面前的这个黑色物体,在昏暗的灯光下极不容易被发现的东西。这个黑色物体似乎知道这个点它注定睡不好觉,所以也没发出什么声音,懒懒的爬起来,准备出行。
这是一只灰色的非常普通的猫,很显然已经上了年纪,正处于换毛期,一块块旧了的皮毛镶在干瘦的身体上,身体每动一下上面的那一块块旧毛就会随着皮蠕动着,像极了碎了的蛋壳,在蛋清和蛋黄上粘着掉不下来。
“猫”是那个女人留下的,“猫”是它的名字,女人走的时候并没有带走它。当然,女人曾经也很喜欢这只猫,当初在路边捡到它的时候就对它爱不释手,亲自给猫洗了澡,吹干毛,抱在怀里就像抱一个孩子一样。女人要他给这可怜的小东西取个名字,他想了半天,最后吐出一个“猫”字,“猫”也成了这只猫的名字,只是现在都没人这样称呼它了。
午夜的街道很安静,风刮过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地方本来就偏僻,时候也不早了,那么安静倒也挺正常。男人漫无目的的走着,速度不快,很显然“猫”已经很适应这个速度,它和这个自己陪伴了好几年的男人有着一米的默契,那是他们一直保持的距离。
一个人,一只猫,就这样缓行在无人的街道上,脚步声在风中晃荡。
走了没多一会儿,人与猫的默契就被打断了,那是一个男人的谩骂声。
“滚!你这个没出息的臭婆娘,每天就一个样的脸,不哭不笑,还不如鬼,至少鬼还能嚎叫几声,当初怎么就和你好上了?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他妈的,越说越来气,赶紧给我滚一边去。”
声音是从一间小平房里传来的,屋里的灯还亮着,随着骂声的结束,接着传来铁盆撞击地板的声音,不过并没有引来附近邻居们的关注,大家都已经休息了,也都理解,每家子一天总会有那么点儿事。
男人继续走着,他对这些东西已经屡见不鲜,每个地方都会出现这些东西,但他也习惯不了。脚步越来越快,突然他停了下来,他打算回去睡觉了,或者继续想稿子,他现在有些烦躁。
再一次路过那间小平房,房间里应该已经关灯了,就像男人走了多久一样,回来什么都变了样。男人继续走着,步子也快了起来。“猫”在原地停了下来,扭头看了看刚刚传出声音的地方,它不明白怎么就不一样了呢,刚刚这里还那么热闹。男人回头看了看没走的“猫”,不禁有些恼怒,在他看来,现在连这个老畜生也开始违背他了。
他快速地走向“猫”,上去就是狠狠的一脚,“猫”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它想不通自己突然怎么就受到了攻击,它还来不及叫,或者说没有力气叫。没有哀嚎,猫落在地上,只是发出“咚”的一声,这是地面可笑的呻吟。
“猫”再也没办法爬起来,它已经很老了。它最后将头转向上次传出声音的小平房,它还是不知道这里怎么就变了呢。
男人再一次慢慢走向被他踹出一米左右的猫,轻轻用脚踢了两下,发现“猫”一动不动,嘴角流出浓黑的血。
男人伫立了一小会儿,又慢慢走开,最后一个人消失在黑夜中。过了好一段时间,脚步声再一次响起,这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路上已经没有了一点点光,黑影走到了“猫”旁边,拾起来,走向了平时扔垃圾的那个地方。
清晨,来倒垃圾的人发现了“猫”,不过没人怎么特意去关注它,倒是有调皮的孩子拿走了猫旁边的一朵野花。
不会有人再管“猫”的主人是谁,也不会还有人在乎这只猫的名字,它如今成了一个死物,和垃圾等价。
房间里依然烟雾弥漫,男人脑子里的情节已经用光,墨水也流完,想去抄袭别人也没那个能力,写不出东西就代表没有钱,没钱,男人就不能在这里待下去。
男人起身披上一件外衣,打算出去走走,只是在他将手放在把手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似乎实在寻找出去的理由。
——那些文章后面你不知道的事:
《猫》是我一年前写的,随意而作,那时候没想过要把《猫》延续下去。那时候写作遇到的谷底,写的东西也断了,后来索性不写。
那时候写东西讲究底蕴十足,写一篇小说意味着你会为这篇小书去翻看更多的书籍,不管是查资料还是找素材,看书都是必不可少的。《猫》的灵感也是源于朋友的一篇文章,写一个人和他流浪狗的故事,狗不会说话,但一直跟随着他,最后狗死了,他也不走了。那时候感悟特别深,文章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最后也根据自己的想法,写了《猫》,没想到却为后面的写作种下了种子。
《猫》的文字很平淡,有点像市面上的“两千字”散文——只要认识两千个字就能写出来的散文。里面的情节很简单,很模糊,甚至没什么意思,但这种平静的文章总是能让自己存放很多东西。文章里面有很多都有些模棱两可,从“男人”没有名字就可以看出,不是每一个作者都很坦诚。文章内容是矛盾的,就像纠结于生活中的选择,怯懦而又恐惧,不敢前进,却又不能回头。
我享受写关于“男人”的一切,这更像一个对过去的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