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遗传因素，我从36岁就开始长白头发，直到现在已经白了一半了。白头发太多，长（zhang）长(chang)了挺打眼。但我又听说长期染头发，可能会引起一些严重病症。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必竟我还没有那么老，于是每隔一两个月，我就染一次头发，不过有时只染前额最打眼的一小块地方，尽量减免染发剂对头皮带来的负作用。

上星期天，我们放假休息一天。我照了照镜子，发现前额的白头发已经有一寸多长，看上去容颜显老许多。我才想起我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染头发了。于是，我调好染发剂，准备随便找个邻里乡亲的姐妹帮我染一下头发。通过打电话联系，梅姐正好在家乘凉。她说她们后门巷道里风很大，要我赶紧把染发剂端过去。我求之不得，马上打着一把伞喜滋滋地过去了。

梅姐见我过来，连忙把我带过去的红塑料袋挖了一个头大的洞洞围在脖子上，自己也戴好一次性手套，在我头上用梳子看见白发就有的放矢起来。

不一会儿，梅姐的老公建军哥也回家了。我的头发也已经染好了。我们一起谈起了家长里短。不知不觉，我突然想起了梅姐的妹妹小乐。

小乐和我从小在同村同组一起长大，她比我大一岁，长大后我们又嫁到离娘家四、五里远的同村同组，而且我们还是五代未出房府堂叔嫂。她是弟媳，我是嫂子。而梅姐却嫁在娘家本组。她们的父母都早已不在人世了，唯一的哥嫂长年累月在外地打工。

于是我张口便问:“小乐最近来过没有？怎么很少看见她回娘家呢？”

“哎，不要说她了，我今后再也不想和她们家来往了。你看那个李胜利（小乐的老公），前几天差点把我气死了。

我们家敏子就这几天的预产期，我们马上就要升级做外公外婆了，而我们手头也不宽裕，我和你梅姐都长期有病，吃药治疗没少花钱，又没出去打工，就靠那个龙虾池子和一点责任田，收入又小。

而得了外孙，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最少5000块钱的礼金是要送的，加上买衣服、婴儿车等，一共最少要花7000元钱以上。

去年在树人（李胜利及小乐唯一的儿子）结婚前，在手机上不知赌的什么赙，输了16万，小部分是在银行信用卡上借的，大部分都是在网络上小额贷那里拿的高利息。你应该听说了吧？

当时他们也没找我们开口，只是跟舅哥说了。舅哥下命令说:小乐整日在家以泪洗面，寻死觅活；小额贷公司催款电话把亲戚朋友的手机都快打爆了；树人更是被催款公司的电话逼得焦头烂额，总是闷在家愁眉苦脸，整个人简直就成了呆子；李胜利则到处钻眼想办法，厚着脸皮找亲戚朋友借，借得多的就出一分到两分的利息；要我们如果没钱，就算找别人借钱，最少也要借3000元给他们救树人。

你看，既然舅哥这么说了，我就是再没钱也要想办法。当时也到了冬月，眼看就要过年了，而农村冬、腊月正是接客办酒的高峰期，人情接二连三，比催账还厉害。我们又刚嫁女儿，手头也只剩万把元钱，留着做人情开支及过年费用的。但人生亲了没办法，还是霸蛮借了3000给他们。

前些日子，你梅姐看到敏子预产期快到了，需要钱花，只发信息问了一下小乐，看他们现在有钱没有？

结果李胜利第二天就跑来了，一看见我便递了一支烟给我，接着就在口袋里掏，我还以为他掏打火机，没想到他却掏出3000元钱递给我，我就说如果他们万一手头紧，就先留着自己花。他就把钱扔到了地上，然后转头就骑着摩托车走了。

我都跟你梅姐说了，这一家人没缠手，今后井水不犯河水，一刀两断算了，就当没这个妹妹的。”我随便问一句，却引发了建军哥这段长篇大论。

于是我有些后悔自己多言了。李胜利和我是一个屋场的邻居，又是婆家一个房府的堂弟，我也知道他的脾气。李胜利虽然没什么钱，却喜欢讲面子，他肯定暗想自己落了难，那么多亲戚朋友都借钱给他，帮助他解决燃眉之急，而自己的姨姐才借3000元，刚到半年时间就开口讨钱，以他的个性，就是借也会把钱还给建军哥。我觉得建军哥说的肯定也是大实话。

梅姐听完建军哥的长篇大论，似乎情绪有些激动，脸色都变青了:“小乐真是太不懂事了，我为难大家都应该看得到，你建军哥有糖尿病，虽然是早期还不很严重，但每天都要吃药。我也有腰节盘突出，颈椎病，每天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痛，半辈子没做事，全靠你建军哥一个人，所以虽然我们只有一个女儿，负担轻，但还是没有积蓄。

去年冬月，树人输了钱。我真是看了姐妹情份的，不然换了任何人我都没有一分钱借。前些日子我看到敏子预产期快到了，自己手头也没有什么钱，我也没一定找她要。只发信息她问她有没有钱？如果有就把那3000元给我。

你看他们婆娘老公，前段时间都在镇上打大麻将。她却回信息说话不好听，说什么别人不相干的人都能借大几千上万的钱，到现在没一个人开口要。并说只要我稍微想一下，她现在也没钱，去年冬月，树人输了16万，正月他又结婚花了十大几万。才半年时间，就是做强盗土匪也没有这么多钱还啊！

你说她气人不气人，他们平时不攒钱，儿子又不听话，怪我们什么事呢？难道我借钱给她了，就要都不能要了吗？你要不信，我可以把她发给我看的信息翻给你看。我还没删掉呢。”她一边说一边翻手机给我看。

我相信梅姐说的话，也不愿看这样的信息，插入她们姐妹间的纠纷。于是我摆了摆手:“我怎么不相信你呢？只是这些话说给我听就算了，再不要到外面去说了。俗话说福不连人祸连人，她们家背时折了财，做亲戚的多少都都会受到牵连。如果知道的人多了，别人就会一起议论，笑话你们姐妹俩为了这点小事失和，多不好。”

“我说给你听，就想让你传给小乐他们俩个听。‘一床被子不盖两种人’，俩人都不懂味。”建军哥越说越气愤。

“我不会传话的，他们知道你们说的这些，又有他们的想法，可能也会生气。只有大家都不再说什么，时间久了，自然而然都会想转（zhuan），必竟是亲姐妹，哪有过不去的坎呢？”我说完，因不想插在中间议论她们姐妹之间的是是非非，以要洗头发了为由回家了。

谁知第二天我刚吃完晚饭，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我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本来不想接，但一想接电话又不要钱，还是接了。刚一接通，通过对方对我的称呼和语音，我立马就知道是李胜利，可能他找小乐要的我的电话号码吧。

他说姨姐家要添外孙了，而他之前找她借了3000元钱，姨姐现在要钱，问我是不是有点钱，挪给他还给姨姐，过年之前一定还给我。说到后面，他声音有些带尴尬地颤抖着。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感到左右为难。不借吧，他又是特爱面子的人，为了3000元钱已跟我开了口，而且他对我还有些情份。几个月前，我老公出事，他得信后立马从他打工的地方——遥远的天津赶回来，直奔殡仪馆看我老公。我们把老公的遗体接回家后，他们俩口子自告奋勇地免费给我帮了几天忙。

我老公出殡后，乡邻门都说我家大门前那个山嘴及山嘴上的杂树遮得家里没有阳气，怕影响风水，而那座山就是李胜利家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加上最近几年运气总不好，又折了不少钱财，经别人一提醒，我更是疑心，心里磨磨蹭蹭坐不住了。于是我趁李胜利还没出远门打工之前跑到他们家和他们俩口子商量说出了我的疑心及想法，说想请挖机把我门前的山嘴挖除。意想不到的事，他们夫妻俩都满口答应了。

过了两天，我立马请来挖机铲除我心中的大刺，可刚施工没几分钟，李胜利的父母出来阻止，硬是不同意，而李胜利已经回到了他打工的地方天津。这时，小乐出来发言了，她要她公公婆婆不要管，说是李胜利答应了的，并说要他打电话问李胜利。也许她公公婆婆真的打电话问了李胜利，后来总算再没有说什么，才得以顺利地铲除了我的心头之患。我们家大门口也因此宽敞明亮了许多！我心里暗暗感谢他们夫妻俩对我的理解及支持，同时也记住了他们对我的好。

如果借钱给他，我却有三大难处:一是，我的确没钱，这几年运气不好折了不少钱财，外面欠了一些债务，加上老公这么匆忙一走，又没有第三方车子肇事，也就没有搞到补偿款，我们家的情况有如雪上加霜，经济有些拮据；

二是老公的丧葬费婆家几个哥哥都或多或少地出了一些钱，最多的出了两万，而娘家哥姐本来我之前就欠他们不少钱，这次老公走了，他们又出于同情给了我一些钱，加上礼金什么的，也凑了大几万。但娘家和婆家兄弟姐妹看见我一个人带两个没成家的儿子，很担心我们，要我把这点钱存定期，儿子们结婚时才能取出来，并要我把外面的欠账暂时压着，让我们三人一起一边挣钱一边慢慢还；

三是我手边虽然留了万把元做人情和日常开支，几个月时间已用了几千，而我们几年前还给小儿子买了一份保险，就是近期要交2000多元钱，如果我借钱给他们，我手头就会很紧张，儿子的保险就会延期等我发工资后才能补交，而且还要菩萨保佑不能有太多人情要送，不然，我又要开口找别人借钱。况且在这种情况下借钱给别人，娘家和婆家兄弟姐妹知道了会怎么想？我的那些债主又会怎么想呢？

但李胜利已经开了口，他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难处，不是借欠无门了，他怎么会想到我的身上来呢？不借他们夫妻俩会不会暗说我不知好歹呢？电话还举着，容不得我仔细思索。我连忙说:“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这次你哥走时他们弟兄都出了一些钱，娘家人帮了我不少，而且我外面还欠一些钱，所以我把我自己做人情开支的3000元钱先挪给你们，你们万万不能说出去，不然我不好做人。另外，我的钱真的只能挪用几个月，因为年前我要还一部分债务。”

“好的，我怎么可能这么傻还到外面去说呢？嫂子，我也知道你的情况，我不会误你的事的，我年前肯定会还给你。”他见我松口答应了，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些，有明显的喜悦感。

“等星期天我放假了给你送去。”我无奈地说。

“好的，你给小乐也可以。”

因为每个星期天我都要回自己家搞卫生，那个星期天更不能例外，我把钱顺便带了过去。

我一边搞卫生，小乐一边和我谈话。她给我讲了树人输钱的过程。

她细声细气地对我说:“树人去年有段时间总闷闷不乐，味口也不好，不怎么吃饭，后来干脆把厨师工作辞了，整天躺在床上发呆。我总觉得他有心思，可怎么逼问他，他都说没事。有一天实在让我逼得没办法了，他才说他在手机上参加网络赌输了7万多，大部分都是在网上小额贷那里借的高利贷。

他一说完，我便晕倒在沙发上。我心里像塞满了东西一样堵得十分难受，喉咙像被谁掐着一样说不出话来，只是眼睛像定了珠一样死死地盯着他。树人见状吓坏了，不停地喊妈妈，跪着求我一定要想开一点，说一切都是他的错，说自己太天真，想钱太想丑了。因为他眼看婚期已近，而家里又没有什么钱，于是想走歪道快速挣钱把自己的婚礼办得像样一点。

良久，我才慢慢缓过神来，想起上半年刚给树人买车花了几万元首付，而我们家收入又不大，光靠他爸一人在外打工，而我又身体总出毛病，不能打工，只勉强在家种点吃饭谷、菜蔬之类的。树人做厨师虽然有5000多一月，但每个月还要还车贷，还要经常带女朋友在外面去玩，树人结婚本来就没准备多少钱，原打算找亲戚朋友凑些钱，也可以勉强度过此难关，而他一会输了7万多，还是借的高利贷，于是我在沙发上拜天拜地地哭起来。

并一边哭一边给他爸爸打电话，要他赶紧回来。李胜利接到电话火速回家，看到儿子树人瘦了一圈，痴头呆脑的样子，知道儿子输了钱受了刺激，说再多也没有用。加上听说好些参加网络赌的孩子，由于一时想不开，自寻了短见，更是不敢过多的说什么。只是劝他以此为戒，万不可再赌！树人连忙点头答应，保证自己不再参加网络赌。

李胜利把家里准备给树人结婚用的仅有的5万元储蓄拿出来，并向妹妹和舅哥一共借了2万多，很快帮儿子还了所有的债务。再对儿子说教了一番，又赶紧出门打工挣钱去了。

我们因担心亲家知道了误了婚事，又担心外人知道了笑话我们养了一个败家仔，所以没有声张，除了跟借了钱的小姑子及舅哥说了外，没当任何人提起过。儿子也好像定下心来，又去做他的厨师去了。我虽然心痛不已，着急树人结婚再到哪里去凑钱，但也自我安慰想着折财免灾，就当家里谁得病治疗花了的，也无可奈何。

谁知刚过了一个多月，树人又跟我说他又欠了8万多的债务。我欲哭无泪，责怪他不该这样。树人跪地说他不甘心，想赶本，家里已经没有一分钱了，而婚期马上就要到了，怎么结婚？

而此时已到了年底，李胜利于是提前几天回家过年，以便想办法到处凑钱。他回家后马不停蹄到处钻眼，邻里乡亲、亲戚朋友，厚着脸皮到处开口，能借就借，不能借就出1到2分的息钱贷钱。

并将情况如实告诉了亲家请求原谅，如果万一不能原谅，也做好了退婚的准备。但当时儿媳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亲家也很无奈，只得原谅树人，并不再要彩礼金。

我们最终又借了5万元还了树人的债务，还有3万多没上征信的小额贷没有还，直到现在，还总有催收电话困扰我们。

我们又在别人私人手里拿了1到2分的利息贷款10多万，今年正月间勉强把树人婚事办了。婚后礼金茶钱一共10来万，媳妇拿出8万来还了急火账。真是一个好媳妇呢！

如今，树人总后悔，说自己要是不走错路，没输这16万元钱，他的日子好过多了，他和他爸都不会有这么大的压力，尤其后悔第二次不该赌。

现在好多网文都暴露说网络赌都是骗局，其结果后台可以控制，参加网络赌的人最终都是以输钱而告终。

如果树人不走错这步路，我是不可能找姐姐借钱的。她之前总发微信我问我打牌赢钱没有，我还不知她是想要钱，总如实告诉她手气可以，赢钱的日子多，输钱的日子少，今年大约已经赢了万把元，都用于家里的日常开支。李胜利一直在外打工，前一向实在太热，在家歇了一段时间，打牌避暑，虽然没赢钱，但总算没有输。如果输钱，我们哪有钱打牌呢？

虽然我姐发微信找我要钱，我有些恼火，因为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作为孩子唯一的亲姨妈，借了3000元钱，不到半年就要。如果我换成她，就算家里真差这3000元钱，也会先到别人家去挪一挪，肯定不会开口讨钱。

但我还是劝李胜利不能生气，家里出了问题，能借钱的都应该感恩，不能因为任何人讨钱而生气，各人都有各人的难处。”

讲完这些，小乐反复向我承诺，年前一定还钱给我，说我一个人带两儿子过日子不容易。

我知道小乐是比较讲信用的人，便没多说什么，并希望能如他们承诺的一样年前能把钱还给我，让我去还一些小账。

并劝她不要计较姐姐姐夫，毕竟血浓于水，过些日子后，如果有时间了，就算李胜利不去，自己还是要过去走动一下，并特别要叮嘱树人，万不可再赌。

我想，只要家人安好，比什么都强！只要树人能知错而改，不自暴自弃，然后一家人共同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