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新的一年开始了,新的麻烦又来了。
从上海回来,白慕心情好了许多,想着再坚持一下,就可以和梁原团聚,白慕瞬间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第二天难得的天晴了,虽然有风吹过,但只要不再下雪,对白慕而言就是好天气。白慕一向觉得自己对生活的要求不高,可还是做不到无欲无求。
白慕脚步轻快地来到学校,办公室照例空无一人。白慕又带着从上海带来的手工牛轧糖到了教室,小可爱们早早地就乖乖地开始晨读了。看到白慕来了,此起彼伏的“新年快乐”盖过了读书的声音,楚凌云更是狗腿地跑上来,献上一个大苹果“老师,平安快乐!”
“这不应该是平安夜送得吗?”白慕看着那么大的一个苹果,心想这个一下怎么啃得完哟。
“你们平安夜不是没放假嘛。”楚凌云抱怨道“我当时把饭卡都刷完了。”
“好吧,原谅你了。”
白慕随手拿起讲台上一张大大的贺卡问道“这也是给我的?”
在冯雨曦的带领下,全班终于来了一句整齐划一,响彻天际的“老师,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谢谢大家!只是你们今年这个走得是什么路线,这么大的苹果,这么大的贺卡,很拉风。”白慕想笑。
“我们希望你的快乐是大大的啊。”
“好吧,这个理由我接受了。我也希望你们在学校每一天的学习都甜甜蜜蜜,不要再愁眉苦脸了。”白慕拿出牛轧糖。
一片欢声笑语里,冯雨曦带着沈想想和几个女生把糖分给了每一个学生,教室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氛。孩子们的快乐总是来得那么的简单:放假、不上课、晚自习的时候看一部老掉牙的教学电影……平时不屑一顾的东西,一旦到了学校和同学一起分享时都会让他们觉得开心。白慕想。
课间操的时候白慕回到了办公室。小向看到她来了,大声地问
“白老师,今年的绩效等级出来了,你看了吗?”
“这么早,没看呢,在哪里看到的?”
“二小已经传到群里了,你怎么得的三等奖,是怎么回事啊?”
“啊。”白慕愣了一下。
其他人也在旁边证实小向的说法。
“还有其他人得三等吗?”白慕问。
“我们办公室有三个呢。”芳芳老师说“我也是。”
白慕翻出群里的文件,仔细研究了一下名单,果然和以往一样。得一等的基本就是领导、领导家属、办公室人员,纯粹的一线老师百分之十的比例都不到。二等是人数最多的,往年白慕也都是二等。白慕知道和那些优秀的老师比起来自己的确做得不够好,所以也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一等奖,每年的二等奖已经让她很满足了。但是三等是什么概念,课时量不满,长期考试挂末,请假太多缺旷迟到白慕自认为自己是哪条都不占,凭什么?
无名火腾地一下就起来了。
“凭什么?”
“是啊,我们刚才才在说,你又不像我经常都在请假,课时量也不满,我都是二等,你居然是三等。”眼看着就要退休了的张老师在旁边说。
其他人也在旁边东一句,西一句地说自己也是请了多少多少假,也是二等;谁谁谁去年都没有上课在家保胎也是二等;谁谁谁上次被全市通报也是二等……白慕已经不想再听了。
拿起电话,白慕直接拨通学校一把手的电话
“陈校长,你看今年的绩效等级了吗?”那边还有其他人地声音传来,白慕已经不想管他是不是方便了。
“看了。”
“那我为什么是三等?”
“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名单是年级组报上来的。”校长是一头雾水。
“我就想问我是教学效果不好,还是课时量不满,还是长期请假了,还是你们这个绩效考评还有什么其他标准。”白慕噼里啪啦就是一通。
“不要激动,别生气,具体情况我真的不清楚,你是哪个年级组的我去问一下。”陈校长依然淡定。
“我为什么不生气,莫名其妙给我弄个三等,我是哪点做得不好总要给我个理由啊。”
“好,好,别把自己气坏了,不值得,我去问问再答复你。”陈校长的好言好语和白慕的气急败坏简直就是强烈的对比。白慕想自己果然不够优秀,你看人家领导,那都是沉得住气的,被下属教育了一大通还能如此心平气和。
这算不算是开门不吉呢?白慕挂了电话后想。
六十二
就这个问题大家又开始继续讨论。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职场里没有绝对的净土,哪怕是塑造人灵魂的学校。白慕一向秉着只要对得起学生的态度,对那些明争暗斗、追名逐利,不置一词。在她看来,那些身外之物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有它皆大欢喜,无它生活还是继续。她大学时候的老师曾经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教书是个良心活,以后不要把个人的情绪带到你们得课堂上去。每一个学生都应该是被善待的天使,拿出你们十分的耐心、细心去爱他们,就算不能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也要给他们足够的关心和爱护。
白慕从教以来一直记得这番话,所以她把对得起学生作为自己工作最大的动力。学生送走了一届又一届,她永远是那个深受学生欢迎和喜爱的老师。每年看到学生从天南地北发来的短信,寄来的小礼物,白慕觉得这就是一个教师最大的荣誉,被学生认可并深深的记住。
为她的这种不求上进李老师曾经不是没有苦口婆心的教训过,但在梁原的纵容和白爸爸的劝说下,李老师遗憾地感慨道,对白慕的教育又一次失败了。梁原是巴不得白慕工作的不开心了,回家撒个娇说“你养我啊”;白爸爸是想到自己那几年的遭遇,不求白慕有多上进,只求无风无浪。
但这次真的是“叔能忍,婶不能忍”了。
白慕迅速地拨通年级组长的电话
“我想问一下,我今年为什么是三等?”白慕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句。
“这次的绩效怎么回事我都不太清楚,是高组长在的时候就评好的了。”杨组长一愣,他才上任三个星期。
白慕挂断电话,又拨通前任组长的号码
“我想问一下,我今年为什么是三等?”白慕语气态度都没有变。
“我不清楚,这个又不是我一个人评的……”
“那谁清楚?”高组长话都没说完,白慕就打断了他。
“当时张校长在,是按他的标准评的……”
白慕又拨通张校长的电话,无人接听。
“他们怎么说?”小向一直观察着白慕看她安静下来急忙问。
“现在还在互相推,他们推给谁我就打给谁,今天要是不弄清楚。哼!我不会这么算了的。”白慕难得一次较了真。
“弄清楚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既成事实了。”二小正好进来。
“我知道啊,可是现在不是一等差多少钱的问题,我不在乎那点钱,是气不顺,他们凭什么给我三等,总要有个理由吧”白慕还在生气,看到白慕这样生气真的很难得。
“别生气了,我还不是二等,他们自己说的凡是优秀老师、备课组长都是一等,我已经三年优秀了还是二等。去年还不是也给了我个三等。”作为优秀备课组长二小也是满心委屈。只能用自己的委屈安慰白慕。
“他们就是看我们次次都忍了,所以才变本加厉,太不要脸了。”半天白慕憋了一句骂人的话出来。
“他们什么时候要过脸。”二小悠悠地在旁边补充。
“不行,我就要问清楚,我不好过,就是不能改变事实,我也要闹得鸡飞狗跳让他们不好过。”白慕下定决心。
“也就是白老师你才有这样的底气,我从精神上支持你。”小向在旁边做加油状。本来为了职称的事,她们几个就是心怀不满了,但是又无处申诉,压了一肚子的委屈,现在巴不得有个人闹一闹替她们出口气。
白慕也理解她们。才结婚生娃,年轻、资历浅、房贷车贷一大堆,平时花销又大,一级工资还是能缓解很多压力的。是谁说在职场不要随便向年轻人发脾气,因为他们有一走了之的勇气;可以向中年人发脾气,因为他需要这份工作。其实这些有房有家有娃的年轻人也需要这份工作养家糊口。
其他的几个倒霉家伙也眼巴巴地看着她,眼神里写满了“问啊。问啊。”
白慕倒不是被大家一激就失去理智的人。白爸爸的教训,白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当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正所谓“出头的椽子先烂”,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这一次实在是自己咽不下这口气,迫切需要一个突破口,否则白慕会被自己憋死。
张校长的电话终于有人接了
“我想问一下,我今年为什么是三等?”白慕还是那句话。旁边的小向都替她着急,你说你一个语文老师,能不能针对不同对象换一种说话方式和语气,语言交际那章是白上了。
“啊,我不清楚,都是你们年级组的自己在评。”张校长的风格是慢条斯理地气死你。
“年级组长说是你评的。”白慕语气生硬。小向一脸担忧,这能解决问题吗?
“他们胡说,都是他们自己评的。你怎么可能是三等嘛,你看以你平时工作的态度、能力,我说就是拿一等都没有问题。”张校长继续慢条斯理地忽悠。
“那你说,我问谁。”
“组长。”这个锅,张校长表示他不会背,回答的爽快至极。刚一说完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挂断的“嘟嘟”声,白慕也干脆利落地挂了打给他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