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来不缺话题,也从来不缺突然被打造出来的名人。所谓名人就是被大家所熟知的人,在一段时间内被大家当成茶余饭后话题的人,群众的力量是可怕的,口口相传,比广告效应都来得快而实在。
林生斌就是这样的人。四年前的6月22日,杭州蓝色钱江小区2幢1单元1802室发生一起纵火案,让6名普通人进入大众视野,但方式却大相径庭。被大火烧死的朱小贞母子四人博来大家永远的同情和遗憾;肇事者莫焕晶被所有人唾弃指责;而朱小贞的丈夫林生斌虽然经受了炼狱般的失去亲人的痛苦,但却同时得到了绿城物业将近1.3亿的赔偿款,更重要的是收获了全社会的广泛关心和有力支持,在短时间内迅速博得几百万粉丝关注。
话说到这里,我们也得客观地解释点什么。作为林生斌讲,他被舆论在短时间内推向风口浪尖,这不是他蓄意之谋,他甚至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命运会好端端来这么一出。我相信如果让他选择,他绝对不会主动地出此下策换取他的成名;相信他最初面临如此遭遇时,亦是真实地感受着痛苦和生不如死的感觉,这种经历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但林生斌挺过来了,用什么样的方式,经历了多长时间,我们无法知道也不想知道。这四年中,偶尔看到他的话题,都是一些小众媒体,说得也无非是做公益啊什么的有些人设粉饰和暗含社会正能量的内容。套用鲁迅先生文章中的一句话:时间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在不缺失新话题的生活中,我们疲于奔波,疲于生存,疲于只有些许余力谈切近的事情,于是林生斌这个人以及他的故事渐渐掸上一层岁月的尘埃,隐没在大家的记忆中。
但,我们其实想错了,最起码我想错了。我们渐渐忘却了林生斌,是从社会舆论和话题热点上的忽视和偏移。而林生斌却早已坚定理性地站起来,第一时间在微博上发了几千字的长文,之后频繁更文,认真写好每一段文字,认真拍很多视频;主动注册了抖音账号,频繁更新,文案、画面、剪辑都很专业;主动成为卖货主播,直播每周一次;主动做视频号营销,每一条都是精心策划拍摄制作……他的粉丝不停在涨,他们忠实地关注着他的动态,他们也一直是他所带货物的忠实消费者。这样说来,他其实是有意主动选择留在大家的话题和关注中的。
当然,我们可以说林生斌是勇敢的,他直面赤裸裸的命运,对逝者最好的告慰就是认真而努力地活着,他越发努力越发进取;他的生意越发风生水起,收入成倍增长。同电影《海边的曼彻斯特》中的主人公李因为一场大火失去两个女儿之后选择自我沉沦相比,我们更愿意接受林生斌重生后的阳光和积极,因为我们需要有精神力量的指引,需要有一个人设抚慰我们改变正在经历的不堪生活。至于其中的真实,我们没有想过,也不想去想。
然而,林生斌似乎累了,亦或许是因为孩子的降生让他拥有了一种强大的想要突破已经设置了好久的趋于稳定的人设的勇气,正如那条炸开了锅的微博的第一句:“思虑再三,还是想把这份喜悦和大家一起分享”,“思虑”是真的,“喜悦”更是真的,但最终这份强大的喜悦战胜了思虑的担心,让林生斌这两年来的真实生活有了最权威的解释。
于是,话题开始反转……即使思虑再三后,他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评论区近乎一边倒。绿城物业一亿多的赔偿金被扒了出来,说林生斌一分都没有分给亡妻的父母兄弟;新太太怀孕期间还在微博写着什么“等我忙完这一生,就来找你们”;亡妻去世三年,就迅速完成恋爱结婚生子的过程……
网友刹那间惊醒了,原来林生斌后来的人设,主动选择成为网红都是在用逝去亲人的噱头在博取流量,然后进行商业的宣传和运营。是的,理性地想想,1.3亿确实让人眼红,拿钱来考验人性不是明智之举,何况这是人家的家事,旁人等不便干涉;娶媳妇生孩子这也合情合理,关心不能等同于道德绑架;在恋爱期间,结婚期间、新太太怀孕期间,对自己情感的不言说也可以说得过去;再退一万步讲,他有了新的情感归宿,却依然高调频繁地说着怀念亡妻,怀念早逝的孩子,让广大粉丝和关心他的人为他的深情和思念而感动,这些情感上的博取也算了,大家无非唏嘘一声,发表若干感慨,什么“深情不敌时间啊”、“男人的心总会变的”等等,这本是世间常理,烟火中活着的人都能理解。但网友们——相信所有的人不能容忍的是他用这样的话继续巩固他的人设,进而更好地制造广告和代言人效应,进行商业营销,增加商业收入。这不就是在利用人性中那点稀缺的经不起伤害的善良和信任嘛,这不就是一种含情脉脉的欺骗么,这不也是在无良地利用在一场大火中惨死的亲人的流量和话题嘛?原来,林先生早就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了,一面恋爱结婚娶妻生子,一面继续用着那场不可多得的灾难,博取关注,增加收入。换用一句民间俗气的话说:一边当婊子,一边还要立牌坊。这手段,不要太高明,我们旁观者除了傻乎乎地被利用,还得心甘情愿地给人家点赞。
茨威格在《断头皇后》中有一句话: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不知道此时的林生斌会不会觉察到自己故意隐瞒的心理动机一旦拿出来晾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是一场晴天霹雳、大雨倾盆的反作用力。
曾经有多辉煌,现在就有多落寞。林生斌,毕竟逝去的亲人是值得你用心来对待的,不能保持他们灵魂的安宁,最起码要有一些对逝者的敬畏和对世间人事的纯粹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