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
活着,在我们中国的语言里充满了力量,它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喊叫,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
除了忍受,或许活着也代表着希望。不是「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佛系,而是「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的豁达。
银魂中有句话:有的人光是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听起来很悲惨,很少有人把活着当成人生的最终目标,可富贵就是这样的人。
《活着》是作家余华的代表作之一,也是其创作的分水岭。这部著作荣获意大利格林扎纳·卡佛文学奖的最高奖项,也在第三届世界华文“冰心文学奖”入选香港《亚洲周刊》评选的“20世纪中文小说百年百强”,而余华本人也在04年荣获法兰西文学和艺术骑士勋章,实至名归。
富贵就是《活着》中的主人公。
一,年轻时的声色犬马,挥霍掉了余生的福和贵
福贵年轻时是有着一百多亩地产的地主家阔少爷,妻子家珍也是城里米行老板的千金。有钱人嫁有钱人,强强联合,走路时鞋子的声响,都像是铜钱碰来碰去的。
钱用在善于投资的人身上会钱生钱,但对于一个败家子来讲,最后的结局只能是坐吃山空。更可怕的是,当时的福贵迷之自信地认为,万贯家产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声色犬马走天涯一点问题没有。
按理说,要是他只是吃喝嫖,不赌,或许还能多享受些骄奢淫逸的日子,但他不,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嫖和赌,就像是胳膊和肩膀连在一起,怎么都分不开。
赌也就罢了,偏偏他不带脑子,智商也不在线,骰子被人动了手脚还被蒙在鼓里。
最可恨的时候,在他豪赌期间,已经有着七八个月身孕的妻子家珍跪在他脚下求他回家,却换来他的拳打脚踢,最后使唤人将她拖到大街上扔开,让她一个人挺着肚子抹黑走十多里夜路回家。
终于报应来了,来的有点快,或许是老天也看不下去这个败家子如此挥霍无度,让赌徒龙二“赢”走了他祖辈留下的全部家产。
前半生荣华富贵的生活就此戛然而止,从此老天也把苦难的种子种进了他的家中,他的余生里。
真是见证了那句:眼见他起朱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前世造的孽,余生来还罢。
二,活着,是倔强,是敬畏,是对抗苦难不动声色的力量
家产被输了精光之后,一家人只能从几代居住的屋子里搬到茅屋里去住,也是在这天,福贵的父亲在如厕时摔下粪缸,死了。
这似乎就预示了一个不好的兆头,福贵苦难悲惨的人生就此拉开序幕。
老亲家尸骨未寒,家珍父亲就敲锣打鼓地把家珍接走。风光时候福贵做了太多下流卑鄙之事让老丈人颜面全无,这时候接走家珍也是福贵罪有应得,怪不得别人。想必更多的围观群众在心里还为这个霸气护女的父亲默默地点了个赞。
家珍走了,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走了。日子终究是要过,上有老母,下有小女,福贵便向新地主龙二租了五亩田自己耕种。曾经细皮嫩肉的大少爷,如今要跟着村里人学种田,还要养活家中的一老一小,这日子,福贵做梦都不曾想到。
一天到晚地在田间劳作,割到手砸到脚那都是常事。提前享了不该享的福,迟早要吃不该吃的苦。好在家珍这个时候生完带着儿子有庆回来了,家似乎开始变得完整了。
偏偏这个时候老母亲犯了病,着急忙慌赶着去城里请郎中,不料途中跟一个县太爷家的仆人杠上,打了起来,恰巧被国民党大兵看见,被强制拉去当壮丁。
这一去就是两年多,我们以为上帝关了一扇门,就会给你开一扇窗,我们也曾经幻想着前面吃的苦,能换来以后的平安顺遂,后来才明白,生活中的苦难从来没有适可而止,更多的时候只会变本加厉。
三,这人间最大的苦,莫过于亲手埋葬身边所有至亲之人后的独活
在兵营的那些日子,见证了太多的血腥和死亡,挨饿受冻是常事,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说没就没。生命在这种时刻是没有尊严的,本质上跟一只猫一只狗没有多大区别。
死里逃生的福贵回家了,家中老母亲早已辞世,一双儿女也长高了不少。不幸的是,女儿凤霞在一次高烧中变成了聋哑人。但不管怎样,一家人总算又团聚了,现状不如意也抵挡不了内心的温暖与踏实。
转眼间,有庆到了上学的年纪,家里送走凤霞换来有庆上学的机会。在穷苦人家,所有牵扯不断的感情都要给现实让路,穷人的孩子都是要被逼着早当家的。
以为日子能这样平稳地过下去,不料生活的这条小河碰到了石头又激起了浪花,家珍被诊断出无药可救的软骨病。祸不单行的是,有庆在给生产大出血的县长夫人献血的时,因为抽血过量,死了。一个善良、懂事、可爱的少年就这样没了,让人唏嘘不已。
如果日子过得就像泡在黄连水里,那么凤霞嫁给偏头二喜就是给这黄连水里加了一块糖。凤霞是个好姑娘,二喜也是个好女婿,他们勤快实在又善良,一度给福贵两夫妻带来了久违的快乐和安心。
可偏偏又逢命运捉弄。凤霞在生产的时候大出血,死在了有庆去世的那家医院里,埋葬了自己的一双儿女,重重打击之下,家珍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也在三个月后撒手人寰。
生活对于福贵来说,就像是走在一条弯曲坑洼的山路上,风来了任风吹,雨来了凭雨淋,拼尽全力去承受这些苦难,流着眼泪还要踽踽前行。
如果给福贵生活发难的命运之神就此住手,或许福贵的生活也还是有希望的,毕竟他还有外孙苦根,还有女婿二喜。但没有,二喜在一次施工事故中被水泥板夹死了,家里穷,苦根饿坏了,在家里吃不常能吃到的豆子吃太饱撑死了。
这就是命运给福贵开的玩笑,每一次都是黑色幽默。
你抗争不了命运,最后只能与它握手言和。
送走了身边所有的至亲之人,就剩下福贵独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头被他在市场“救”下来的老牛,在已知的为数不多的时日里,彼此陪伴。
四,《活着》的意义
当福贵坐享父母给予他的万贯家财、无数荣耀,然后又一切如尘埃般散去,福贵仍然活着——他了解到物质不是他活着的意义。
福贵拥有爱他如命的父母,虽然他将家产挥霍一空,父母却从未弃之不顾,仍然坚持收拾残局。可当父母撒手人寰,家庭支离破碎时,福贵仍然活着——他了解到亲情的牵绊不是他活着的意义。
福贵有一双可爱的子女,他们都有着质朴的孝念。凤霞的人生坎坷不平,可她的每一个举动都饱含着乖巧与懂事。有庆短暂的人生里,顺从、听话几乎成为他的关键词。可当有庆、凤霞逐一离去,美满的生活如镜花水月一样消逝时,福贵仍然活着——他了解到子女不是他活着的意义。
福贵有一份过命的交情,春生和他一起扛过炮,打过仗,同生共死。可当春生也离开人世,朋友永不再见,福贵仍活着——他了解到友情不是他活着的意义。
那什么是福贵活着的意义呢?答案就是余华的那句话——为了活着本身而活,再无其他。
五,《活着》之于我们的意义?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富贵”。故事中的富贵,与其说让我们看到了生命的坚韧和顽强,不如说他有活着的希望,哪怕那种希望仅仅是活着本身。
好像死真的挺容易,活着才需要莫大的勇气,不是所有的人都有直面人生的勇气,但是,和富贵相比,我们有什么资格一个不如意就不活了呢?
最近几年,频频出现很多承受不住学业、工作和生活压力深夜痛哭甚至自杀的人群,罹患抑郁症的新闻也屡见不鲜。
我们在感叹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的时刻,可能自己也在经历这样的至暗时刻:
一次次顶着寒风面试,谄媚地向考官套近乎,却一次次被拒;
加班到深夜,没有地铁,舍不得打车,只能一人走在凌晨清冷的路上;
本以为遇到了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转眼间却又孤身一人;
掏空了积蓄之后,还要面临生离死别......
环境再恶劣、处境再艰难,活着就有希望啊!万物皆有裂隙,只要心存希望,那便是光照进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