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从来都不怕冷,爱穿裙子,不论春夏秋冬。
她不爱笑,穿裙子也是亭亭玉立,如茶花一样的鲜嫩也像茶花一样的妩媚,即使她不爱笑。
在学校的时候,她会化妆,在一群素面朝天的女孩子中足够的瘦,并且足够的美。显得鹤立鸡群。
同学中总流传着很多版本的她,有人说她家庭富裕但是自小离异,所以心性和别人不同,也有人说她在夜场当小姐,所以浓妆艳抹,毫不顾忌。
还有人说她为情所伤。堕胎传闻屡屡皆是。她从不在乎,即使高三也从不上早自习,总踏着第一节课的响课铃声姗姗来迟,无视老师的眼神,兀自做自己的。
但奇怪的是她成绩还不错。
她是学校里少有的重点班美术艺体生,重点班是不允许艺体生的存在的。所以她申请去普通班,后来学校默许了她作为重点班艺体生的存在。
即使性格冷淡,行为怪诞 ,浓妆艳抹,不好的传闻满校飞。也从不缺追求者。
她笑也不笑视若无睹。不论是每天位子里多出的小零食或是小礼物 还是路中被人拦住要号码,或是夸张的告白,她似乎什么都看不见。用冷峻的眼神扼杀萌芽中的告白。
她似乎从来不需要朋友,男朋友,关心或者温暖。
后来多了一个人
后来她身边多了一个人,他没有告白没有说话什么也没有做,仅仅是在她去画画的时候帮她搬搬画架。在旁边看她或说陪她画画。
她还是不笑,只是也没有拒绝他的帮忙,毕竟她也不想每天自己搬。然后传闻日益增长。众人口中他是她的护花使者。
即使她从不承认,她们从来没有亲密举动,甚至连话也没有太多。一传就是三年,三年转瞬即逝。高考临近他问你考哪?她头也不回吐了两个字:上海
他特别开心,即使去上海他只能考二本,后来高考结束,他上了高考的二本,她考上了上海的重本。
他既高兴也很悲伤,他们的差距越来越大。暑假的时候她主动联系了他。
暑假的时候进展很快,他甚至看见了她的笑。他们一起去了她家,偌大的房子空空荡荡,画油画的废纸到处都是,他什么也没有说,慢慢收拾了屋子。
她说今天我生日,我想好好吃饭。他去厨房下厨,发现家里断气多时,冰箱没有任何食材。锅碗瓢盆都落了厚厚的灰。
她就突然进来然后笑了。他突然想起他收拾的废纸里女孩子炫目的微笑。她点了披萨,炸鸡,啤酒,还有火锅。
她兀自的说了起来:我不是没有感情,我不喜欢吃火锅,可是吃火锅好热闹啊,我从来没有享受过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火锅,所以我今天特别的去点了火锅。
他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她继续说着什么,门铃一下子响了,她去开门,他在明晃晃的灯里看着她的背影,纤细又脆弱。
外卖小哥似乎和她蛮熟,冷不丁看见他在后面,小哥露出一种暧昧不明的笑。他突然走过去伸手接住了外卖,不由分说的关了门。
我不喜欢吃火锅,可我喜欢热闹
他们坐在地上吃火锅,吃炸鸡,喝啤酒。她很快就脸红了,她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他突然拿住了她的筷子,说你别吃了。
她什么也没有说,气氛就更加沉闷了,他突然开门走了出去。
知道不能吃还是会笑着吃掉
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蛋糕,抹茶蛋糕。他一辈子忘不了那个眼神,眼神里带着冰川融化,山川崩塌,那种不可复诉的光芒。
他打开了蛋糕,像给小女孩过生日一样给她戴了一个皇冠。
他在心里说许她一世高贵矜雅,一世一人,不负初心。
他拿出了手机留下了他们第一张合影。
秘密
那一天两个人都醉了,不对她醉了,他还醒着。他没有做任何事情,即使他知道她不会怪她,即使他很想拥有她。
他抱着她把她放进了卧室,然后拉门把自己隔绝在外。
他慢慢在屋里渡来渡去,慢慢收拾了残局。他将她画的一张一张的废弃的油画收拾起来。慢慢装好。
他走进了书房,本想看看她爱看什么书,因为他太想了解她。
他发现了一垒一垒的油画,一张又一张他不知道看了多久,把小山一样的油画给看完了。
画看的他心疼,阴翳的笔调,写出了和小说一样的故事。
故事并不出奇,但是对于当事人来说确实无比的难过。故事于别人是故事,于自己确实事故,没有经过这种事故的人的话,是不可能理解这种痛苦的。
他想这辈子一定要好好疼她,即使他觉得他们永远不会在一起。毕竟她高高在上,而自己不过只能仰望她。
他慢慢收拾了油画,走出了书房,打算回家,临行前他开门看了看她,发现她满脸红肿。他慌慌张张的抱她去了最近的医院。
似乎她常常来医院,小护士看见她了就带她去了病房。后来他才知道她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常常彻夜难眠。
他突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这个眼里藏着雾的女孩,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知道自己对抹茶过敏还会去吃那个蛋糕。
有什么不一样,没什么不一样
那个生日之后,他们间的关系似乎变了,又似乎怪怪的。没有告白,没有索取,好像什么都没有,但似乎彼此都认同了对方。
没有对外界宣称他们在一起,但似乎他们都在彼此心里。那个暑假他们热络了很多,她还是不语,但是常常和他共享一只耳机听轻音乐,或则庄心妍的歌。他也不语,但是两个人自有默契在。
他有时候会侧头看着她,阳光的打磨下,温柔的长发侧分于两肩,轻轻的摩擦着她消瘦的脸颊。皮肤苍白,隐隐有一点透明,光洁小巧的额头,整只脸都小巧又脆弱,那是她素面朝天的模样。
常常有的时候他看着看着就出神了,她就突然笑了一下,浅浅的,像猫一样。他瞬时回神,说你笑的真好看,应该多笑笑的。她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沉默不语。
青涩的吻
大学了,他们虽然在一个地方读大学,但是相隔的挺远。
不要小瞧了一个城市的距离。但他们每周都会在一起。有的时候一起瞎逛,有的时候他们一起去吃,还有的时候他们一起爬山,一起泡图书馆。
上大学了,她还是挺受男生欢迎。有的时候走路上就会有人要号码,他有时会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说:哎呀呀怎么得了,你这么受欢迎。她突然转过头,说:可我只想要你的欢迎。
他抱住了她,然后吻了吻她额头,他总是觉得自己太罪恶。他害怕玷污眼前的圣洁。宿舍的兄弟都觉得他很奇怪 ,和女朋友在一起那么久却从来没有上过床,用他们的话来说,女朋友就应该白天么么哒,晚上啪啪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生理需要,却不舍得碰她。
他没有想到她回吻了他,她吻的嘴,青涩的吻技,急促的呼吸,迷离的眼神,潮红的脸。他竭尽全力的回吻了她,用尽他所会的。
他在阳光下想,他一定要更加优秀更加好,才能配得上她。
为了与众不同
联系不知不觉就烧少了。不在一个地方。彼此开始忙起来,准确的说是他忙了起来,他想努力再努力,能做到更好更优秀。
他参加运动健身,他开始捣鼓,自己创立了一个社团,全部招募了他认识的,朋友认识的学长,同学,他学的编程,这个世界总有不断的需求,他提出了做一个异地情侣专用切屏观看电影的APP,APP中情侣们可以一起看电影,共同语音吐槽电影,还可以随时看见对方。这一想法得到了学长们的大力支持,他也更加卖力,余也越来越忙,有时候饭都来不及吃,但依然会每晚和她絮絮叨叨。不过有点时候拿着手机打了几个字就睡着了。第二天一醒满脸愧疚给她打电话说自己太累了。却绝口不提APP的事情。
他想把它作为礼物告诉她。而她还是老样子,永远风淡云轻,不咸不淡,永远不爱与他人交谈。每日的乐趣也就是写写花花,看书听课,听他说说话,和他聊聊天。
你很忙吗
鹤立鸡群且孤傲导致她被孤立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们宿舍本就不太待见她。
大家决定装修一下宿舍,问她意见,她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淡淡的说哦。突然宿舍里一个东北女孩就火了,她大声吼着:“你特么一天装什么高冷,你不觉得累啊,男的吃你这一套我们不吃。你特么有病啊,老子忍你好久了。要不是你男朋友拜托我们多包容你,你特么以为一张死鱼脸谁稀罕啊”。
她还是淡淡的笑“哦,所以呢” 宿舍待不下去,她只好搬出来宿舍自己租了一个房子。
彼时他忙着APP的研发,无暇顾及她。她一个人搬着东西,感受着舍友的冷嘲热讽“那个普通二本男朋友怎么不来了?不好意思??作为男朋友都不来帮帮忙?” “谁可以忍受这样的女人呐,移情别恋了吧?哈哈哈哈”
她很孤傲,从不妥协,她也希望他来帮忙,但从未主动说起。拎着箱子离开的时候,她心想这箱子真重。
谁也逃不过大部分的命运
后来?曲子完了,故事没了,人也散了。
她的孤傲她心里的憋屈战胜了理智。
她退了学,换了手机号码。她知道她们之间谁也没有错,她就是忍受不了他的忙碌,忍受不了他不能陪她画画,不能帮她搬画架。也不能忍受他去拜托宿舍女孩子多包容她 。
感动吗?她只觉得羞耻。或许是有爱情的吧?她也是一个需要被陪被疼的女孩子。谁也没有错,但已经走不下去了。
她决定的事情没有余地,她直接将一切联系斩断。使他不得不离开她的世界。
只有一次她打开了扣扣,邮箱里扣扣里铺天盖地全是他发的东西,她忍住了眼泪一条一条看完,然后删除。
常常彻夜失眠,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人看起来更加瘦了,她努力想了想什么时候最高兴,竟然全部是关于他的回忆,靠在他肩上她就不会难过,晚上打电话就算什么也不说,听着彼此的呼吸她也能安然入睡。
她很自私吧?就因为不能容忍他的忙碌,不能容忍自己自尊心的作怪。 她常常兀自想起他来,抑郁症越来越严重,她常常一吃一大把的药,她的胃很小,大把的药吃进去了就吃不下别的东西。
没有他在面前为自己挑菜里的香菜,没有茵茵热气里他带笑的眉眼,她什么也吃不下。
有的时候感觉实在支撑不住了她就煮一锅小米粥,他们共同喜欢的小食。一口一口,想象着他在面前哄自己吃下去的样子,一口一口喝下去。
小米粥是没有味道的,和他一起吃,她感觉是甜的,自己一个人吃为什么是哭的?哦,是因为眼泪掉进去了。
她有了他却不是他
后来她更加不爱笑,父母的遗产已经被花完。她被赶了出来。
她回了故乡。 说是故乡早已没有了故乡味,于她这里最温暖的回忆不过是遇见了他罢了。
回了老屋子她恍若隔世,她想起了那年她18生日,她们一起坐在地板上吃火锅,她说:我不爱吃火锅,可我喜欢热闹。他什么也没有说,少年逆光的脸看起来格外的棱角分明。
他明明看起来也很冷峻,眼里却有热络的光。她恍惚记得自己喝醉了,他抱她到床上。动作轻柔像抱着易碎的珍宝。她开始撕心裂肺的大哭,好像把从小都没有流出的眼泪全部流了出来,她哭到不能自己,不管不顾别人。哭着哭着她就晕了。 后来她知道是邻居报警了,警察到的时候她晕了。
再后来她抑郁症愈发严重,已经到了必须住院的地步。她的邻居是一个刚刚离婚的大叔,很亲切,准确的形容想她过世多年的父亲。而他将她看做女儿一样疼爱。
住院其间他像父亲一样的照顾她,她开始整日整日消瘦,看起来像骷髅一样,很吓人。医生下过几次病危通知了。他也没有办法,日日伴她左右。
那天她突然醒了过来,容光焕发。他赶紧叫来了医生,医生叹了口气,笑着问她是不是愿意放下心结。她笑着说,是。
然后撒娇对他说,你陪我去纹个身吧,我这辈子都中规中矩,冷漠无情,总要最后做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他答应了。去的路上她不愿坐车,说要好好感受走路和微风阳光的味道。他熬不过她,只好依了。
她的话突然出奇的多了,她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巧妙的掩盖了瘦到恐怖的脸。他让她必须挽着他,她乖巧的依了。她一直在笑,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讲他和她。
她笑着说说着笑,也不知道是因为因为说的开心而笑,而是笑的开心而说。 最后她笑着说:爱他一辈子还是要留一个证明,我要去纹上他的名字,离开时带着他的名字离开。
在后来他回来看见了她,她笑着挽着一个比她大很多的男人,山茶花没有了以前的鲜嫩却更加妩媚,也更加冷清。相反的气质糅杂在一起形成了奇怪的美感,令人过目难忘。她突然回了一下头,他忍住眼泪,往相反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