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或许当你真正老了的时候才会发现,那些年少时缠绵悱恻难以释怀,或轻描淡写一抹云烟的初恋,不失心酸,不过也如此浪漫,任时光荏苒岁月打磨,也不曾改变。也许时光会模糊掉一些画面,或者磨出生硬的棱角,但相信很多人会记得那一天和那一天的风轻云淡,就像记得那年夏天抓住的第一只蝉······
那一年,他们还小,九岁,八岁。
放学了,男孩儿领着女孩儿回家,两只胀兮兮的小手紧紧握在一起却又握不住对方的全部。女孩儿走得好慢,奶奶做的大大的书包显得很笨拙。
“我书包上的大猫脸是你画的吧,丑死了”男孩儿边走边冲女孩儿眨摸着眼。
“你给我的那个彩笔没水了,我把里面拿出来吐了口口水就给你画个猫啊,谁叫你又跟笑笑说话了呢”女孩儿乐开了花,大大的眼睛闪啊闪啊的,边说边拉着男孩儿跑到前面一块黄灿灿的油菜地。
“好大一片啊都开了”,女孩顺手掐了一枝放在头上,“看我头上,喂,快看我啊”
男孩坏笑一下轻轻掐了一下女孩儿的脸,“丑死了丑死了,跟个大花猫一样”,边说边把手里掐的好多花儿一枝一枝地放在女孩儿的头上。女孩儿一动也不动,傻傻地盯着男孩儿黑黑的小脸儿。
一阵筱风吹过,淡淡的油菜花香弥漫开来。
“哈你惨了,头上都是油菜花蜜蜂蛰的”男孩儿手舞足蹈地跑开,后面又是女孩儿笨拙的脚步声让人忍俊不禁。
那时候世界很小,好像脑容量都是有限的,再喜欢吃的东西也只有看见了才会手舞足蹈天下唯我,风卷残云转过头来依旧‘四大皆空’。喜欢的东西不多,找到一块磁铁就跟现在的人分了房子一样开心,拴一根绳子在地上跑东跑西,吸了一簇一簇的铁屑就会很兴奋。喜欢的东西又很容易丢,丢了找,找了又丢,很多时候丢了也就没了······
他们的家隔着一条小沟,不过沟里一般是没水的。两个人就喜欢坐在各自的一边儿说着好像永远说不完的话,尽管只讨论些橡皮饼干圆珠笔,你脏你笨爱理不理,却也好像已经是生活的全部了。有时候,一句话不对就是边做鬼脸儿边向对方丢石头子儿。相信谁也不记得自己被疼哭多少次了吧,这里哭声乍起,家长也只能无奈地边把小孩儿拎着回家边嘟囔着‘怎么回事儿,昨儿不是你把她丢哭了吗?’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下去,就像月亮的圆缺般自然。男孩儿女孩儿一如既往的追抢着一块橡皮,一如既往撕对方的作业本儿放纸飞机,一如既往的路过那片黄灿灿的油菜地,一如既往笑呵呵地看着对方回到家,就这样一如既往的一如既往着。不知过了多久,油菜花慢慢少了,原来再美的油菜花也会谢落。
后来,女孩儿的奶奶去世了,要去和“远方”的爸妈一块生活。
他们又坐在了小沟边儿,边晃着腿眼睛边四下里摸索着小石头,找来找去也找不到许多,脏兮兮的小手握着几块熟悉的小砖头儿。“明天去找我爸妈,那我不能跟你玩儿了,你跟我一起去吧,我听说他们住的好远”女孩儿稚气的声音却很洪亮。“太远我回来晚挨打的,我才不去呢”男孩儿玩儿着手里的石头漫不经心地说着。女孩儿有些沉默,双手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小沟儿里他们扔下去的小石头,静静地躺在那里很多很多。“那你别来了,不过你星期天去找我玩儿啊,太远了我回不来”女孩儿咯咯地笑起来,大大的眼睛又开始眨啊眨啊的。男孩儿一不留神,一块又一块的小石头就飞了过来。就这样,男孩都没来得及给出一个小小的承诺。
几只小麻雀落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叫着树叶也跟着沙沙作响。眼前一抹又一抹的翠绿让人很平静,天也很蓝很蓝,原来夏天就要来了。
这个夏天好热啊,知了也出奇得多。几个伙伴儿把网兜绑在竹竿上,带上装知了的瓶子,煞有其事的东边树林找一找,西边树林看一看,一个个满头大汗却也乐在其中。知了是抓了一年又一年,好像也就只有三种知了按顺序出来,最开始是那一种有麻点儿的,然后是蓝色的,最后就是那种最大的霸王知了,有的会叫有的就不会叫,真的算是盛夏最亮丽的一道风景。
那时候对春天没什么感觉,好像一下子就从冬天过度到夏天了;夏天能抓抓知了,吃西瓜吃到跑肚拉稀,秋天很凉快但也很干燥;冬天虽然冷,但是有年过有雪玩儿最重要有假放,想想真的是好自在,吃饱喝足嘴一抹啥都不想。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时间总是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也不会等任何人,四季轮回生生不息,变化的也只不过是陪你看日升月落花草枯荣的人罢了。
后来大家都在自己的世界里慢慢的长大。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也越来越多,越来越不一样,小时候的记忆也开始慢慢的模糊。
男孩儿始终也没在哪个星期天去找过女孩儿,没有问过女孩到哪里去了,后来好像也就不再提起。只是那条他们走了无数遍回家的路上每年都会开出一片油菜花,远远望去就像记忆般柔软温馨。
小沟边女孩儿曾经坐下的地方已经长满了杂草,但那块地方依稀可见。男孩还会经常坐在那里,应该是习惯了吧四处寻摸着小石头子儿向小沟里丢去,只是小沟儿里已经积满了好多水。
长大了,男孩儿也听过‘同桌的你’,也读到过‘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只是那种感觉早已恍如隔世。
男孩还在长大,大得不再需要走过那片长满油菜花的路。他上初中,上高中,又去上大学,时间仿佛过去了好久好久,只是男孩儿总有一团蓝色的记忆让自己会心一笑却又不再提起。
大学是个百花盛开的季节,浪漫的恋爱也是个不可逃避的话题。问及男孩儿的初恋,男孩会大方的谈及但只有一句“那个时候我笨”。其实,男孩早就不记得女孩儿的样子了,不记得她说话的样子,不记得她哭的样子,也不记得她背着大大的书包笨笨的样子,只是脑海中总有一双大大的眼睛闪啊闪啊的。
大二那年的寒假回家,老家变化很大。公路修得很好,基础设施也增加了,只是那几片熟悉的树林子不见了,天空变得空荡荡的。天各一方的伙伴们又能够聚在一起,虽是一别整载,却也不曾陌生,只是少了些曾经的稚气多了些难以一致的话题。
有时候世界很大,大得可能我这里日落西山头而你早已月起东墙外;有时候或许世界真的很小,小的你都不知道有的人到底离你有多远。
秋天的时候,女孩儿回来了,这里的姑姑介绍她嫁给了男孩一个现在在外打工的同学。原来,当初女孩儿并没有走远,或者说她一直都在,只是搬到了邻镇生活罢了。但那个时候,小小的脑袋小的确实都难以装得下方圆十里。听说办得挺热闹的,场也大,八辆轿车去迎亲,村里人到现在说到那排场都让人啧啧称羡。听到这些男孩也只是点点头,“哦,那女孩儿啊,我记得”。
村子不大,男孩见过女孩儿一次,只是早已陌生得相对无言罢了。不过还是大大的眼睛,闪啊闪啊的。她应该还认得眼前的男孩儿吧,记得那个都是油菜花的的画面,只是言语早已苍白的无力莫若相视一笑不必提起。当然,也许,真的已经不记得了。
那道小水沟已经被填满了。开学那天男孩儿去看了一下,他扶了扶镜框习惯性的捡起一块小石子儿丢了过去,拍了拍手转身离开。天很蓝,阳光也很温暖,只是那块地太远,再没有熟悉的油菜花香飘过来。
男孩说,这辈子应该不会忘记她的,有些试图忘记但又难以退去的回忆也许,本就不该忘记。
想用回忆祭奠逝去的岁月,回忆只轻描淡写却又支离破碎。
十载光阴,也不过弹指流年转瞬之间。
原来,我们都已经这么老。
当年相知未回首,空叹年华似水流。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