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 乡 竹
文/如 溪
仲秋的川北大地,山明水净,翠郁葱笼。山风袭过,虽有丝丝凉意,却被连绵婉延的青山秀水,涤荡了都市的浑浊与喧嚣。稻谷熟了,桂花香了。
或许是因为出生在风光漪旎、翠竹拂水的山野小村,无论我走到哪里,总是对故乡的竹子有一种难舍难弃的情怀;或许是因为多多少少也读过几本书,便熟知竹子自古就跻身于“岁寒三友”之列,又是堂堂的“四君子”之一。于是乎,不知从何时起,就对竹子有了爱慕、欣赏和崇敬的偏好。且不说“岁寒三友”的松,坚忍不拔;梅,傲雪凌霜,单就这竹能与梅、兰、菊获得“四君子”的美誉,已足见其气质非同寻常。苏东坡面对竹子的品节无不感慨:“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郑板桥更是自豪地说:“举世爱栽花,老夫只栽竹。”其实,像东方朔、鲍照、杜甫、徐渭、康有为这等名哲先贤,也都概莫能外地以竹为修身养性的良师铮友。古竹临风,气节犹存;岁月沧桑,韵味依旧。故乡的竹啊,品貌犹然,让我义无反顾地投怀送抱;故乡的竹啊,幽韵雅致,如琼浆玉液在我的心河细细漫流。
迎着初升的暖阳,嗅着泥土的芳香,踩着晶莹的朝露,吟着幽然的竹韵,那莫名的快意倏然降临,顿时令我童稚归矣!从小就穿梭玩耍于竹林间,捣竹林上的鸟窝,学竹林中的鸟鸣;劈竹子做渔竿,砍竹桠当柴火;用竹节做水枪,挖竹笋烧菜吃……在两个粗壮的竹子中间荡秋千、翻跟斗……故乡的竹啊,虽然历经风雨岁月的洗涤,却依然挺拔秀丽,枝叶婆娑,青翠欲滴。在这初秋的早晨,微风吹过,你振臂摇摆,频频点头,是在欢迎我回归故里,还是在向我诉说故乡的变迁?
故乡的竹举目可见。无论是房前屋后,还是田边地角,青青翠竹,与我的故乡永远不离不弃。
故乡竹是养人的。竹子养人,当然首推竹笋。《千金要方》曰:“竹笋味甘,微寒,无毒,主消渴,利水道,益气力,可久食。”用鲜嫩的竹笋炒肉或者煨汤,都是上等佳肴。故乡的姑娘,个个眉清目秀,如花似玉,我敢说与长期信用鲜嫩的竹笋有直接关系。那躬耕陇亩的大哥头上的斗笠、采摘瓜果的大嫂腕中的菜篮、洗濯青菜的大娘脚边的筲箕、走亲访友的妹子手上的提篼……大的小的、圆的扁的、长的短的竹编工艺,不仅是艺术品,而且是实用家什。就连那挑砖拾煤的炭篼、挑谷担麦的箩筐、晾晒谷物的垫席、割草捡柴的背篓,以及形态各异、图纹漂亮的竹凳、竹椅、竹沙发,随便挑选一样,都会让人赞叹不已。
故乡竹是多情的。故乡的竹,成片成林,体态高雅。有的亭亭玉立,丰姿绰约,宛若初浴少女,媚而不妖,惹得多少男儿为之仰慕倾心,挥毫泼墨。“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声破寒窗梦,根穿绿藓纹。”有的笔直挺拔,伟岸俊秀,仿如英姿少年,无不显示出男儿的坚定与大度,大有“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气魄和韧性。皓月当空的夏夜,在如水的月光中,清风拂面,竹影婆娑,必然撩动你起伏的情怀。“始怜幽竹山窗下,不改清阴待我归。”忽然间,从竹林深处传来窃窃私语,是谁披着月光、迎着晚风在诉说缠绵的情思和憧憬美好的未来?一阵微风飘过,缕缕竹香随风而至,清香四溢,沁人心脾。这时,你已经醉倒在竹林的怀抱了!
故乡竹是流韵的。万千翠竹,绿染故乡。被秋雨清洗过的故乡,在流动的竹韵中更展示出她超然的妩媚与洒脱。清风吹来,龙吟隐隐,凤尾森森,真是“风枝露梢,绿满襟袖”。淡装素裹的山乡少女,提着竹编提兜行走的步履,她们甩手投足的姿态,就是一曲流动的轻音乐,听到的是故乡女儿的勤劳与风韵,谁见了都会怦然心动。赤臂裸膊挑着东西风风火火、来来往往的男人,他们肩上那根闪悠闪悠的竹子扁担,就是一首铿锵的创业诗,读出的是故乡汉子特有的气质和魅力。古往今来,他们就是用这根竹子扁担,一头挑着艰辛,一头挑着幸福;一头挑着自信,一头挑着希望,豪迈地走向未来!
那流动的故乡竹,也许这个夜晚,又会悄悄闯入我甜美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