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有女,名曰木兰,木兰花美,有女如斯。
说木兰是英雄,我更愿意称她作美人。她能在男性占主导的文坛中一直被传唱至今,就是因为她的“美”。这种“美”不是整容脸,是“香草美人”的那种美。
什么叫英雄?才能勇武过人的人。在木兰生活的北朝,应该是能上阵杀敌的人,就是英雄。
木兰是英雄,但是《木兰诗》想要塑造的重点并不木兰的英雄形象。全文写战争不过一段,三句,还有可能是后世文人后加的。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这几句,正儿八经分析一下,跟上阵杀敌有关的只有半句“将军百战死”。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说的是行军神速。“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说的是战场苦寒,环境恶劣。“十年归”又是打仗回来了。所以全诗62行,就1行写了上阵杀敌。
所以说《木兰诗》立意的重点,是突出木兰作为战斗英雄的高大形象?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我说,木兰是英雄,但是更是个“美人”。
木兰美在勤劳,“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美在孝顺,“从此替爷征”。开篇十六行,都是在写木兰劳动的美,心系父亲的美。
古代女子的美,并不仅仅在容颜,“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更有勤劳的美,“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纤纤擢素手,札扎弄机杼”。木兰的美就在此。当户织布,这是女子最美的时刻。但在这个时刻她变得更美了,因为愁绪和叹息让这个勤劳的女子填了几分愁情的美,这种美多了几分柔情,“唯闻女叹息”。
问女子,她在叹息什么?在愁什么?她没在愁嫁,也没在思念谁家的俏郎君。所以木兰终不是小家碧玉,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的美。她是女子,但是有着男儿情怀的那种美。
在她的身上,有着女子的勤劳温婉,也有着男儿的忠孝。“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一个女子关心的不是柴米油盐,不是针线刺绣,不是才子佳人,她关心的是家国天下。她可以不去看军帖,她也可以不去在乎每一卷是不是有爷名,但是她是木兰,她不是寻常的女子,她“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所以,这似乎也能理解,为什么现代中国男生喜欢既能在外撑起事业,又能照顾得了家的女人了,所谓“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其实这是从古至今的传统。从这儿开始我们就能看出中国男人的审美传统,木兰并不仅仅,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她还能上阵杀敌。所以,从审美这一点看,《木兰诗》要塑造的不是英雄,是个“美人”,不一样的“美人”。
因为木兰是女性,所以她的身上可以有男子所没有的一种美,但是又被男子所欣赏的那种美。就像屈原在写《离骚》的时候,把自己比喻成了美人,“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他不能直接说自己长了个“娥眉”,他又不是娘娘腔。
男子的美是有局限的。所以他们写文学作品,总爱写美人,以表达自己对美好品德的追求,表现自己的高洁情操。因此木兰身上的美,带有了很多男子对于美德的美好想象。
她有着女子的心细细腻,战前准备,紧张细致。“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四句铺陈,也用到了互文,言简意丰,了了几句就道出了木兰出征前周密的准备。
之后用了八行,两大句的复沓,一样的格式的两大句,只改了几个字。就只写了木兰行军途中对父母的思念。
如果这是个男人,行军打仗在那儿思念父母家乡,你肯定觉得他有病、矫情。但是女子有这样的心思,完全是可以被理解的。也是会被赞扬的。行军打仗依然惦记着家中年迈的父母,这个女子多么的孝顺,多么的有女子之德。女子顾家好像就是天经地义的。
之后就是上阵杀敌,寥寥几笔,十年过去了,木兰凯旋了。然后就都是凯旋之后了。
凯旋之后的木兰更美。凯旋之后,更能验证木兰身上带有很多男子的审美幻想。凯旋而归,受到重赏,封官进爵,但是木兰却辞官不就!这种想象,多么带有迁客骚人的特色。
多少迁客骚人都幻想着,自己能衣锦还乡,封官进爵。但是往往,怀才不遇,郁郁不得志。所以他们就想像着,喜欢着,有这么一天,有这么一个人,被封赏了,怀才遇了,但是我就不要你封官,我就甩你朝廷一巴掌,我就不去,就不去,就不去做官。所以木兰的辞官不就,多么潇洒,多么酷,多么美。
“木兰不用尚书郎,愿驰千里足,送儿还故乡。”这义正言辞的姿态多么的荡气回肠,这纵马归乡的身姿多么的潇洒恣意,这辞官不就让多少迁客骚人心里憋着的火,可以释放一下。
木兰回家了,那种女儿的美展现的淋漓尽致,“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当了十二年男子的木兰,终于变回那个美丽的女子。
为什么要安排一段“出门看火伴”的情节呢?很多女性愿意看《甄嬛传》,总是在各大卫视循环播,因为我们做不到的事情,甄嬛做到了。她的反击是那么的漂亮。
《木兰诗》就像古代男子的《甄嬛传》,所以最后“出门看火伴,火伴皆惊忙: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木兰的身上还有一种难能可贵的美,让她能够一直传唱至今,一直被人们所喜欢。就是平凡的她,也能成就一番伟大的事业。并且她不仅仅是平凡,就上阵杀敌来说,她是个女子,比平凡还低,她就是个弱者,但是她也能成为强者,立下赫赫战功。她是中国,没打药的,美国队长。
木兰,因为平凡所以伟大。
黄河流水,胡马啾啾,有美一人,心系家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