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品一道菜,需要眼,耳,鼻,口一起作用。听一听菜刀落在砧板上的交响乐,看一看盘子上的淡雅画卷,闻一闻钻到鼻子里的扑鼻香气,最后品一品本真的味道。色、香、味俱全,才算是一道美食。
上帝赐予我们这神奇的感官,让饕餮们可以全方位地品味一道佳肴。这种恩赐也赋予我们力量,让每种食物都与食客品味时的情景相交融。因此,同样的食物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拥有着不同的故事和味道。这和音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就好像我每每听到ribbon轻快的旋律,总会想起高考后的那个酷夏,我躺在客厅青绿色的地板上,看着阳光洒满梅红色的半边西瓜;又或是秘密花园里IU舒缓治愈的嗓音,让我永远记得下午5点夕阳洒在我的手臂上,浴室里雾气蒙蒙,手臂上金色的水珠却闪着年轻生命的光亮。
牛肉豆腐包也是这样一种有故事的食物。
小小的安庆总是会给各种各样的本地美食排名。我们给油炸排名,给牛肉面排名,给小龙虾排名,也给牛肉豆腐包排名。我最喜欢龙狮桥旁边的那家店,皮薄馅多,外焦里嫩,配一碗薄粥刚好。也有许多人爱菱湖小区旁边的回民店,这家的包子给食客们的是只见牛肉不见豆腐的实诚,最大的特色是配上一碗更为实诚的羊肉汤,鲜美留香。不过高居榜首的,一定是大南门的那一排店子。
大南门也是回民老街,是安庆现代城市规划设计中仅存的几条老街之一。这里仍然铺着几十年前的青石板路,石砖随着许多代安庆人的脚步,已经磨的油亮。细小的裂缝里藏着时光的秘密。这里也是安庆最多的马姓回民的聚居地。曾一次与阿若在这里买菜,满大街找猪里脊,绕了一大圈无果之后,才猛然觉悟,瞧着肉铺老板偷笑地望着我们。我最喜欢的是大南门高高大大的牌坊和蜿蜿蜒蜒的小巷。小时候觉得牌坊巍峨无比,长大后,看到的世界比以前小了一些,却还是觉得它庄重神秘,好似神一般守护着老安庆。蜿蜿蜒蜒的小巷里,零星住着一些老人家。有时走进去,能听见他们做菜聊天的声音,洗衣晒衣的声响。
许多外地游客爱来大南门回民街赏鲜,可老安庆人都不愿意往这儿挤——名气大了,人自然就多了。热闹自然是好,可太过热闹也意味着,排队一小时,吃时两分钟。妈妈不爱凑热闹,有一次磨不过我一定想吃大南门的牛肉豆腐包,拉着我去了坡上一家不起眼的小店。虽是不起眼,却也要排上几个人。那一次,我第一次吃到了衍生产品:牛肉豆腐饺子。薄薄脆脆的皮带着点焦,咬下去是满口的鲜美汁水。饺子很小,两口一个,一次能吃七八个,很是让人满足。
不过更多时候,还是愿意去坡下那几家吃牛肉豆腐包子。这更像是一种仪式感。
标准的牛肉包子,需要三件套——包子油饼绿豆圆子。少了一个,这份美味也似不完整了。绿豆圆子是绿豆面炸制的小丸子。碗里放入一大勺辣椒面,一勺胡椒粉,一勺葱花,倒进七八个小巧的圆子,开水冲进碗里,圆子滋滋地贪婪地吸着水分,乖巧地飘在红辣的汤上。圆子要趁热吃,否则时间久了也就泡软上架了。一颗丸子盛在勺中,配上些许汤底,入口脆韧,内里软糯,鲜辣异常。油饼更是三件套中的一绝。用的是和牛肉包子一样的传统的土灶大锅,倒入菜油铺满锅面,一张面饼擀得薄如轻翼,在阳光下透着光亮。擀面师傅甩进锅里,煎得两面焦脆,撒上白芝麻。咬伤一口,油脂、芝麻和面食的香气同时钻进口鼻,咔嚓咔嚓,薄脆无比。
压轴的自然是牛肉豆腐包子。它一定是需要排队的。食客们自觉地放上一枚硬币在锅前排着号,也都不愿走开,痴痴盯着锅里吱吱作响的水煎包。后厨捏包子的阿姨端上一屉,不怕烫似的,一个个快速丢进油锅,再倒入小半桶菜油,盖上盖子静静等候。锅里是世界上最美妙的煎炸的噼里啪啦声,包子们在里面闷声作响,享受着最后的洗礼。是一分钟后,掀开锅盖,厚重的迷雾里是金色焦黄的牛肉豆腐包子。阿姨用方形小铲快速地一个个翻了个面,煎好的一面焦黄的面壳,上面顶着一抹深棕的焦色。
“老板,我要老火的!”
“知道了!”
没有什么食客不爱老火的包子的焦脆。端着盘子走到桌边,抽出筷子就咬一口。刚出锅的包子是极烫的,可我总也顾不上许多,好像包子是潘多拉的魔盒似的。咬上小小一口,滚烫鲜美的汁水流出鲜脆娇嫩的外皮,豆腐的香气肆意地裹着牛肉的醇美,小心翼翼地融合着。吹一吹热气,立马吸溜一口汁水,再品里面的内馅。焦脆的外壳也裹着汁液的浓香,一口下去,绝不会停下去等第二口。
小时候大南门不是很近,吃牛肉包子不是件容易事。小学时,外公外婆想养老,去江南买了一块地,盖了一座房子和小院。江南对我来说是不熟悉却很新鲜的农村,那个小院里的秋千、夏天开满荷花的池塘、鸡舍里的鸡蛋、狗窝里的小狼狗都承载着我童年假期最美好的回忆。去江南一定要经过大南门,一大家人也一定会买两大袋(一锅)的牛肉豆腐包子。于是每每尝到这种滋味,我总会想起在大渡口的游轮上和家人一起吃牛肉包子的时光。
By:林蕴汐 From:Which Wit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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