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一下2016年回家的次数,哎呦喂,竟然有8次!算上在路上的时间,大概也就三十来天——不过这对于北上广深港澳漂的人来说,已经是——
自从外出求学工作,可以说一路见证着我国交通事业的迅猛发展。但每一次回家,仍觉得交通越来越便利,但路怎么越来越长……
记得第一次坐飞机回家,晴空万里,沿着海岸线在山峦上空缓缓移动,不少人都探身去望脚下的大地,他们一定和我一样,从未感觉家乡有如此美。可能是潮汕大地太青葱壮丽,我第一次希望飞机下降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我忍不住和朋友说,在空中看家乡,感觉太奇妙了!
我以前认为回家是件再麻烦不过的事情,要提前两小时去车站,在大巴上颠颠簸簸七八个小时,胃口尽失。回到家椅子还没坐热,又要启程颠簸七八个小时。通常为了争取更多在家停留的时间,我会选择坐夜车,凌晨四点左右到站,这时候不管春夏秋冬,爸妈都会骑摩托车来国道上接我。后来我觉得让他们半夜出门太遭罪了,索性下车后和小伙伴走去吃碗粿条汤,等天亮再打电话回家。温暖的是,半夜还能在路边找到一处地方亮着灯,搭着棚,在地上随意摆一块板子,写着“粿条汤”。
不过高铁开通之后,我就很少坐长途大巴了,尽管从高铁站还要辗转巴士才能到镇上,但心里总认为,广州和家乡的距离就缩短到两三个小时了。回家依旧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但不知是心理上觉得车程短了,还是越长大越恋家,我开始愿意常回家。
但即使高铁时代“两三个小时”,于我而言也不甚方便。高铁站设在离我家几十公里开外的另一个市,到了站需要等人齐才开的接驳巴士,到市区再转乘公交到镇上,才让家里人到国道接我,这段路程也得花去一两个小时。
而在小城里,的士司机不肯打表是约定俗成的事情,如果你不跟人拼车,就得接受司机漫天开价,况且以我家之僻远,打车费竟比高铁车费还贵,简直就是无法逾越之心理障碍。这种情况下,倒也有许多私家车出来拉客,开始并不招人待见,但自从有了滴滴和优步,他们的接单率大大提升,但结果并无不同,一上车便让你取消订单,改开一口价,不过想想行行皆辛酸,也不愿多评价什么……好消息就是,现在我发现家乡的计程车风气已经大为改善,也能约到许多顺风车。
不过以前在家乡,人们是极少打车的。宁愿不辞辛苦拎着大袋小袋等公车,也不愿上一辆“黑车”。于是我读高中的三年,每周都从镇上搭公车到汽车总站,再走一段路回学校。有一段时间,隔壁村建了个旅游景点,于是开通了一路公交车,同一辆车,同一个司机,每天定时来回跑几趟。渐渐的,乘坐的人越来越少,公车越变越小,班次也越来越疏,到后来,索性取消了这条线路,于是我又开始了从镇上到城区的公交路线。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高中三年,由于住校,一个月只在家四天,也没有了自己专属的交通工具,开始觉得回家的路不那么方便了。
从国道到我家约莫五公里路,一条道通到底,名曰“水南路”,念起来有种在水一方的诗意。两边是农田、山,和两三处小村庄,因为地理位置偏远,交通也不便,外人没事儿极少进来。坐摩托车从路口进去,就仿佛要去探索一个世外桃源似的感觉,越深入内里,空气越清新凉爽,在大城市里,只有夏日冰品才能清凉成这股劲儿。
不过,从我读初中开始,隔壁村成了采石基地,每天都能伴随一声爆炸响,感觉家里的窗户晃了一晃。那条一道到底的路变得尘土飞扬,上下学路上,都有轰隆隆的货车从我们身边经过,沿路洒落一堆沙沙石石。
我们骑单车去镇上上学,来回需要一个小时时间。通常中午下课了去学校附近买快餐,吃完就和小伙伴说说笑笑度过一个炎热的寂静的只有虫鸣鸟叫的漫长的午休。遇到过节的时候,十一点多下课铃声一响,便径直冲出教室,以最快的速度骑车回家吃一顿好的,吃完饭又飞快地赶往学校,生怕上课迟到。虽匆匆忙忙,仍乐在其中,大概这也是要多年以后回想时,才会追味无穷吧!
下午放学练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便独自骑单车回家,那段半小时的路,因为无人陪伴而变得格外格外长。我就看着路两边绿油油的农田,闻着青草扑鼻香,朝着远处灯火亮起的人家,缓缓而行,而这段蹬着脚踏板的时间,大概也成了我难得的放空时光。甚至周末,和老师约定了在某个同学家里练琴,我也得一个人去找“流动的课室”。至今我都觉得讶异,十几岁的自己,可以一个人做好一切事情,二十几岁的自己,反而希望何时何地都有个人陪。
最不缺人陪的,大概就是童年的时光了。学校距离家里,只有十分钟步程,但总能成群结伴地,度过这十分钟。最喜欢从老房子间崎岖的夹缝中钻过,一条条看似已到尽头的路,转个弯又有一片新天,这是最让人欣喜的。特别是对这些“秘密的路”都了然于心之后,带小伙伴再去探索时,对方的欣喜,又一次让自己充满新鲜感。
那时候不拥有任何交通工具,一切的路都在脚下,却觉得去哪里都可以,也总有人相伴。而年岁渐长,路走得越远,世界越大,回起家来,却有越多不方便。
有人说,在长大了的流年里,你会发现,有时故乡,渐行渐远。那个熟悉的故乡,已经被岁月淹没,如今的,几乎是一个陌生的所在。
想想确实如此,越来越多的不方便,大概是源于陌生感吧。正如我在广州住了几年,觉得到哪里的地铁、公车、计程车都十分方便,而家里人却感觉不懂得如何出行。正如家里人骑一辆摩托车就畅通大城小镇,我却寸步出不了门。
故乡,也早已不是那个故乡。老房子间的夹缝,杂草丛生,没有人再去钻。水南路进进出出的不再是单车,而变成轿车。连那熟悉的公车线路,也改了编号。我身处其中,感觉到的,尽是陌生和茫然,反而熟悉的,都只在记忆里。
大概,记忆,就是“故乡”最后的归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