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你看到这篇的时候是22岁。
你可能要问:为什么是22岁不是20岁呢?太不凑整了不是么?
不是,已经凑了,因为今年你1岁多,而我想要把时间设置在20年后。
为什么不是18年后呢?因为18年后太不吉利,我又不想你成为一条女好汉。
闲言少叙,看到上面那两句台词了吗?
如果你还没看过那部老电影,完全没有关系,因为我要说的跟这电影也没啥关系。
这两句台词的背景是这样的,一位身份为江湖大哥的父亲带着自己的女儿去堂子(堂子不是澡堂子,电影里叫金楼,我分析是妓院,本质应该是夜店),然后女儿发问。
看到这,你可能会有些疑问——你说这些干啥?到底要说啥?
好吧。
没啥深层次的含义,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而不同的是——
对你来说,20年后,会有很多东西,无论你看不看它,它都没了。
难道还有比这更遗憾的事情吗?有些事情你还没有体验过,它就消失了。
没关系,我来给你讲讲。
话吧
这是一种与你完全没有任何交集的东西。
我想象22岁的你,有一天靠在小男朋友的肩膀上,觉得太硬太不舒服,于是想起了你的爸爸,想打个电话,于是从兜里掏出了一根,不,是一部IPHONE16。
想想就是几年前,同学们面对一部IPHONE2的态度还是“这啥啊”。
但几年后,也就是2016年,智能手机就已经成为了普及品。
你爸我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却能大言不惭地说,从小到大已经见证了通讯方式的几代更迭。
初中的时候写信,上高中后打电话需要一种储值卡,把卡插进公共电话后才能正常使用,但是蛮贵的,接着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技术革命吧,话吧就诞生了,一间屋子,有十几部电话,本地通话1角,长途3角,专为学生狗(不是学生和狗,2016年流行一种网络语言,最牛×,最厉害,最令人羡慕的身份后面都要加一个“狗”,例如学生狗、单身狗、技术狗)设计。
走进那间屋子后,往往需要排队等候,这时候你会有机会观察别人。
那些声音很大的,是在打给长辈,因为对方声音很大;
那些窃窃私语的,是在打给恋人,即使趴在桌上,你也能感受到浓情蜜意;
那些一本正经有侃侃而谈的,是打给可能会成为恋人的人,语气固然轻松淡定,但那语带颤抖的激动,以及极不自然的坐姿已经暴露了他;
那些不讲话只抹眼泪的,是打给父母,因为他们想家想爸妈,却不像你一样有IPHONE16。
20年后的你可能无法想象,就连20年前的我都无法想象。
我苦想了很久,但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想当年,两个都使用这种话吧的人是如何通话的,我们到底是怎么保证打过去的电话一定是对方在接听?
我不知道,就是现在让我想个办法我也想不到,但当时真的做到了。
在我的印象中话吧只存在了一两年,手机就像潮水般涌来了,一代盖过一代,一波拍死一波。
好像大概5年前,我还因为手机没电打过那种3角一分钟的公用电话,现在已经难寻踪迹了,至于话吧,呵呵。
至于用着IPHONE16的你嘛,那种一屋子的人一起打电话,一屋子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像一锅炖菜一样咕嘟嘟冒着热气的场景,你恐怕没有机会看到了。
网吧
可能你会问,怎么不是话吧就是网吧啊?怎么20年前的东西都叫什么吧啊?
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网吧,就是可以上网的店。
这是一种或许会和你有交集的东西。
大概在2000年左右,网吧刚刚出现,大概用了10年的时间,它经历了辉煌与落寞。
转折点就在我上大学的那几年。大学时爸爸有几个好朋友,住在一个寝室,一个是你张叔,还有个是你王叔(在这里我们祝愿他们身体健康,这样你在看这篇东西的时候,也能看看他们),上大学的时候老师经常突击点名,不过我们三个从来不怕,因为和去上课的同学说好,如果点名或者留作业,马上给我们发短信。
在某个午睡被延长的中午,你张叔突然拿着手机叫醒了我和你王叔,说:“别睡了!有课堂作业!”
于是我们用超人脱衣服的速度穿好了衣服,急急忙忙离开寝室,向教室走去,然后,左转,来到了我们经常去的网吧……
开始的时候,每次去都是要排队的,因为人很多,我们在那里看电影电视剧,玩游戏什么的,后来,就不用排队了,再后来,那个网吧就变成每个房间都有电脑的宾馆了。
时间再向前,来到2001年,第一次去网吧的情况更加值得回味。刚上高中的时候,寄宿学校管得非常严,只有在第二天放假的时候才敢偷偷去网吧。那时候学校周围网吧也特别多,多数是那些没挂牌子没有营业执照的黑店。
冬天的时候,一开门就有一种浓烈的香烟味儿,如果再往里走,还会有一些别的味道,香水味、土味、脚味、零食味……总之就是网吧的味道。
那时候在网吧上网并不贵,通常2元,竞争激烈的时候也有1.5元。最主要的,没办法在里面待更长的时间。
因为不懂得玩游戏,所以往往就是开了机,打开QQ(一种经典的聊天软件),然后找出抄写着号码的纸条,登录上去,然后就不知道干什么了。剩下的时间就是每隔五分钟查看定时器,在还有两分钟到1个小时的时候付钱离开。
最有意思的是要加每天都见面的同学为QQ好友,在网上互问对方“你在哪?”“你在干什么?”
当面没话说,在网上倒有话说,也是件神奇的事情,不仅你没法理解,现在的我回想起来也挺奇怪。
2016年,网吧这两个字已经在城市中消失了,我最近听到关于网吧的消息,是“非法黑网吧收留离家出走的初中生被举报”。
法律是不允许网吧接纳未成年人的,但不知道允不允许家长带着孩子去参观。
如果可能的话,你真应该看一看,你爸爸青春岁月里,那些屈指寥寥可数的不羁和小心翼翼的狂欢。
书店
这是一种非常有可能还会和你有交集的东西。
它不是应潮流而生,却有可能因为潮流而死。
它可能存在了几千年,因为人对于书的需求从没有改变过。
它也可能挺不过20年,因为人们获取书的方式一直在发生改变。
2015年冬天,我经常在午休的时候去一家国营书店看书。
事实证明,国营的才是过硬的,在小书店已经活不下去的时代,这家国营书店好像一直很气派,他们的员工还可以没事的时候躲在角落里偷偷懒,面对来买教材的学生们还可以爱理不理。
但是,书店虽然还是那个书店,书店里的气氛却早就变了。
在那些蹲在角落暖气片旁的中午时光里,我见到的那些人,过去10年我连做梦都没做过他们会出现在书店里。
他们只是来这个暖和的地方散步的。好几天中午,都能碰到一些嘴上还带着油渍,身上还带着酒味的人,他们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并没有看书,只是在宽阔的大厅里背着手走来走去,都走过一遍后就默默离开,去隔壁的服装店。
他们只是来打电话的。一天中午,一个穿着高跟鞋和貂皮大衣的女士低调地蹲在一个角落,却高调地打着一通长达半小时的电话。她慷慨激昂,语带不逊,我本来应该过滤掉她的一些字眼,给你描述一下电话的内容,但后来发现做不到。
他们只是来聊天交友的。一天中午,在书法字帖的展台,两个大爷在冥冥之中邂逅了,他们两个侃了一中午,牛都吹到天上去了。直到我走的时候,两位书法大家还是不离不弃意犹未尽。
他们可能只是来跳广场舞的。一天中午,一个大妈兜里揣着扬声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把书店的每个区域都逛了逛。我还以为书店的音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节奏这么喜庆了。
他们只是被孩子拖着来的。后来学校放假了,很多孩子带着那些不会网购的家长来了,孩子一边寻找,一边说着:“老师要求买5本。”
他们出现在书店里,做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但就是没有安安静静地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来,看上哪怕5分钟。
这就是我为你描述的2015年的国营书店,它就像一个没落的贵族子弟一样,虽然能够靠着封荫滋润地活着,却难免暴露出不堪入目的丑态。
据说,在市场的压力下,书店正在进化,但我并没有看见,能够活下去的书店到底长什么样,20年后,我们一起见证吧。
你22岁的时候,或许这三样东西都已经不存在了,对于它们来说太过残忍,至少它们算是你爸我的青春,对你来说更不公平,你还没体验过它们就不在了。
不过呢,事物固然会有变化,但本质不会变化。
话吧会消失,但人与人沟通的欲望不会变;
网吧会消失,但青春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与窥探永远会有;
书店会消失,但人们对知识的渴望亘古不变。
遇到你之前我曾看过寥寥风景,我愿意分享那些细微的雀跃与感动。你的未来还很漫长,虽然有很多东西要我讲给你听,但也有很多东西等你亲自感受。
而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够,去自己的黑网吧里走一走看一看。
爱你的爱跑题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