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主家里,人们一片紧张忙碌,我们作为客人是不需要投身其中的,这样鲜明的对比和处处翻涌的热浪令我毫不犹豫地附和了到清风峡看看的提议。
虽然如此,其实我心中是没有多大期望的,恹恹地驱车沿着水泥路前进。“左拐!”我惊异地问了一句:“不是水泥路吗?”得到肯定回答后,我萌生了一种掉头回返的冲动:土路泥泞不堪,且沟壑非浅,前面空旷的停车场地面上布满了石子,那又怎样?还不是照样高低不平,就像癞蛤蟆身上那件可怖可厌的外套!丑小鸭能变成天鹅,是因为它本来就是天鹅!依山而建的一排房子尚未完工,孤零零,空荡荡,如同走失了灵魂的手足无措的弃儿。
算了,为了不扫大家的兴致,也为了心中祈盼的那一丝可能的清凉,抱着聊胜于无的心态懒散地缀在他们后面。“哇,好美呀!”一声惊呼响起,令我精神陡然一振,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面的小土包,眼前不禁一亮,好一片绿的世界——绿水!绿草!绿树!这儿没有红的热烈,没有粉的浪漫,没有蓝的矜持,没有黄的高贵,只有重重叠叠深浅不同的绿,从眼前一直延伸到前方山间缝隙中,好像那里就是绿的泉源,里面有一位仙女用纤纤玉手将绿撒向山体,又缓缓把绿向外倾倒,这绿就蜂拥着顺势而出,紧贴着大地温厚的肌肤,时不时地搂抱一下谷底的山石,跳跃着一路欢歌,吟咏着盎然的生机和无穷的活力。
小土包连同青砖砌成的堤坝似是不舍这般美好,携力成功地将其驻留,涵起一汪碧绿,水面平滑一如充满青春气息的少女的冰肌玉肤,细嫩柔媚,又丰弹舒健。岸边的柳树似是羡慕极了,用力地弯着腰试图亲近,不想垂下的无数发丝遮住了自己的脸颊,惹起一片飞扬的遐思。前面是一个宽宽的方正平台,将水柔柔抹开,同样铺得宽宽的,然后在水们猝不及防之际突然顺手一挥,这水便一字排开毫无间隔地溜下平台,把水们吓得面色苍白,有的或许摔在了硬处,撞得疼了,泪花飞溅,几声呜咽。
行走的小路因势随形地稍做了修葺,加上谷底陡峭之处分布在不同路段,所以高则高矣,但缓陡交替,总体感觉并不疲累,也因此能够潇洒从容地看看两侧的山,瞧瞧脚下的石。这里的山直上直下,壁立如削,危崖剑指,甚至有有的地方上端凸了出来,下边内凹进去,里面含着一汪水,清澈得可清楚地看到底部的细石枯枝,几片变黄的叶子悠然地仰面飘在上面,漫看一线天际的白云苍狗,变幻去留。两侧的山如同一对欢喜冤家,又似两个太极高手,你进攻我便后退,我出拳你便伸脚,打打闹闹,居然撕扯了一条狭窄的通幽曲径,站在某处向前向后也就几十步的景致,绝不会太多,要想进一步欣赏,便只能继续前进,踏过重山复水,再现一片柳暗花明,布置竟与园林景致高度契合,或许正是那些设计者们师法了大自然这个绝顶高手才迸闪出的奇想巧思。
水流在山间穿行,冲激在大大小小的石头上,发出淙淙的声响,清清亮亮,且不碍人耳,直觉得这是一种绝配,似乎没有了这水,这景便只余下了躯壳,干瘪呆板。也正是因为这水,这里的景每天都是新的,大石头变成了沙砾,棱角被冲刷成圆形,丰满中显出凹陷,污浊悄悄地被剔除……
山体被彼此的身体和厚密的植被荫庇着,偶有的裸露在外的黑色岩石也被洇湿,而爬上了一片片疏密不同的黄绿色的苔藓,毛茸茸的,引人爱怜。石窠中、缝隙里时时可以看到挺立几株植物,孤孤单单却能顾盼生姿、飘摇自如。我无法想像它们是怎样和中六合彩一样的落在那个方寸之地,又怎样把根须扎进坚固的石罅当中?所谓的生命不就是根的坚定,干的力度,叶的自如的和谐统一吗?忽然间,眼中的它们好像变得高大了许多,枝叶上也散发着一种异样的光泽。看着它们,隐约间我听到了一个声音“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不单是苔,还有它们……
峰顶伏在脚下,俯瞰群山,连绵起伏,绿意盎然,灰白色的小路迂回盘旋,在绿色的大背景下愈显醒目,像绸带,像灵蛇,对着来路大喊,一道道回声荡漾而去,顿感胸怀开阔,神旷心怡。
时间已然不早,携着清凉,揣着愉悦,带着不尽的兴致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