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见我
最近总是梦到大海。
我站在空无一人的海边。夜幕黑沉沉地压下来,像层层折叠看不透的黑布,大海深处像是有两头巨兽搏斗,嚎叫声惊天动地。
我觉得胸口沉闷,喘不过气,湿漉漉的海风吹过来,像针一样穿透衣服扎在我胸口,肩膀和脸上。在海风中瑟瑟发抖,我掩面而泣,像个不争气的孩子。
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醒来的,好像是被自己的哭声惊醒,又好像感觉到了头下枕头湿漉漉的触觉。
困意全无,索性坐起身,望着半开的窗户发呆。
我今年30岁,在一家媒体公司工作,普通员工,待遇不高不低,性情内敛沉稳,不喜交际,生活简单随意,人生没有任何大起大落。像我这样平庸的人随处可见,生活的目标说不上,安稳生存就好。
说来可笑,年轻的时候梦想要做一个伟大的导演,拍出感动人的国产电影,颠覆电影行业,引导新风潮。这个想法想了几年,思考间觉得要实现它困难重重,后来自认资质平庸,也没有持之以恒的毅力,在加上机遇这家伙阴晴不定,最终在一个阴雨的晚上正式放弃。
有句话不是这样说的:生活就是不断地妥协。毕竟什么都比不了舒舒服服的生活。
如今我独身,愈来愈觉得我需要找个女人结婚,地铁里总会看到看到成双成对的情侣,推搡搂抱,男人忙着上下其手,女人谄笑着假装羞涩,见到这样的人我打心眼里鄙夷,但是不得不承认内心深处满满的都是羡慕,不,准确来说应是嫉妒。
我该找个女人了,这个念头最近不止一次地在脑袋里蹦出来。山东老家一位远房叔叔和我说过一句话,“男人,谁不想睡觉的时候能有个女人搂着。”想起这句话,找个女人的想法在我脑袋中更加根深蒂固。
生活在大城市的好处就是,可以经常看到优质的女人走在大街上,丰乳肥臀,肤白貌美,满足男人对女人的一切幻想。夏天的时候,我经常坐在路边长椅上,观察来来往往的女人。夏天的阳光好像能把女人们的衣服扯碎,看着看着裤裆就不知觉地鼓了起来。
说来并不可耻,欲念是一个人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圣人也不除外。我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女人,结婚生子,那位叔叔告诫过我,这是必须要执行的人生大任。
我从没告诉别人我看上了楼下便利店小妹,每次买晚饭都会和她调侃几句,她嘤嘤而笑的样子让我心动,总的看来样貌身材都看的过去,性格也诚实认真,最重要的是我能看得出来她对我有好感。为什么?因为我的直觉一直都是很准的。她对我有好感,这事儿错不了。
终于有一天我上前约她吃饭,虽然她推脱了许久,最后还是被我说动。饭间闲谈,我和她讲我以前的导演梦,和她讲电影理论,她听得入迷。她说她特喜欢看电影,尤其喜欢谢霆锋的港片。我说我当时研究的就是港片,然后我开始细数港片经典,从朱茵到林青霞,从周星驰到成龙。她听得如痴如醉。
我觉得她肯定是爱上我了,我的直觉肯定错不了。一个人举手投足间我就能发掘出她内心的思绪,这是我独特的能力之一。
我送她回家,她因为喝了点酒,走路有些晃动,我索性牵起了她的手。他的手柔软温暖,我忍不住想把她拥入怀中。
送她到她家楼下,她的脸因不胜酒力泛起了红晕,在路灯昏黄灯光下显出暧昧的颜色。我牵着她的手依依不舍,她因羞涩不敢直视我的眼睛。我想,两个相爱的人索性对彼此坦白,也免除了所有不必要的阶段。
“我,要上楼了。”她支支吾吾地小声说。
我牵着她的手不放,心里打了十足的勇气说:“我喜欢你!让我跟你上楼吧!”
她一改羞涩的面容,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我。语气也一改柔声细语:“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
“后边那句。”
“让我跟你上楼吧!”
啪,一个巨大的耳光扇了过来,抽的我脑袋发蒙,她吐了个脏字,转身上楼了。
我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火辣辣的疼痛感从我的左脸传来。我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的事情。
她不是喜欢我么,怎么会拒绝我。我满脑袋困惑,想追上去问个明白,但又不知道她家在几层,最后怏怏地回了家。
躺在床上总是会想白天的事儿,这么稳稳当当的一个事儿怎么就黄了呢,想来想去想的脑袋疼。翻个身就沉入了睡眠。
又梦到大海了。
但这次不是在海边,而是在海里。应当是像潜水那样的,但是身上并没有任何潜水装备,但就是那样稳稳当当地在海里浮着,可以隐约听到海面汹涌澎湃,浪声滔天,但在水中却恍如隔世。
我在海里漫无目的地漂浮着,不知不觉海水变得越来越冷,光线越来越弱,海水像染了一片墨水一般变得越来越黑,是那种凝重的黑色。
我有些害怕了,孤独的情绪在心里冒出来,迅速占领了我的精神。
深不见底的海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便利店小妹,也没有走在路上的女人们。
我好像是被冻结了一般,身体四肢最终无法动弹,喉咙放不出声音,眼睛却可以接收图像,但是四周全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等会儿!前面像是有些亮光,闪烁着左右摇摆微弱的光。在这海水里就像稻草一般让我燃起了希望。无奈彻骨的寒冷包裹着我,身体丝毫动弹不得。那团光却像受到了我的召唤一般越来越近,由一个小小的光点慢慢变成一个光团。
随着光团越漂越近,我终于是看清楚了,一团发光的游鱼拖着一个人形的生物游了过来。那个生物,应该是个人,但是肢体扭曲可怖,身上衣服像是被虫蛀的,破破烂烂,面容在淡淡的光线下显得憔悴而猥琐。
像是有人在我耳边说了句话:这个人不是你么。
我愣了一下,再次仔细观察。
这,真的是我啊!
“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在叫声中惊醒,惊出了满头大汗。
窗户开着一条短短的缝隙,温柔的风顺着缝隙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