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窗台边,在想周末我会不会再次陷入疯狂寻找“失踪”弟弟的状态,即使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可我依然很难忘记。几年前的那天中午暴晒在阳光下的我在深圳龙华汽车站像无头苍蝇一样寻找从中山坐大巴车过来的弟弟;刚才跟我妈咪开了个视频之后,我......我又鬼使神差得帮我弟弟买了从中山到深圳的票,这次没坐汽车票,买了张带G字开头的高铁,等我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扫一扫付款,等付好款了才反应过来,我又慌了,此时的慌跟几年前的那个下午的慌是一样的,我慌得一匹。
那天,天气像锅炉一样的灼热烫人,我在龙华汽车站附近疯狂寻找我弟弟,跟疯子没什么两样,在龙华汽车站周遭疯狂呼叫我弟弟的名字,我真的很焦灼、很担心。
从汽车站的大厅再到广播室,我一遍一遍地奔跑,就怕他呆在哪个人群里,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寻找他的机会,就如刘德华在《失孤》里面说的一样:我相信我儿子就在人群最密的地方,我相信我弟弟肯定就在哪个地方找我。他一定是下车了之后找不到我然后在人群中借手机给我打电话,我紧握着手机把手机铃声震动声音开到最大。
14岁了,我根本不相信他还会走丢,我觉得肯定是因为路上塞车车还没到,毕竟是汽车,在路上有其他原因耽搁了也很正常嘛。我在心里默认是这样的剧情,本该是10:30到达龙华的,我提前1个小时到站接人,现在已经是12:00多了,还是没看到人,这个时候我开始慌了,因为我弟弟没有手机,完全联系不到人,我在这边看到了4辆从中山到深圳的车进站,陆陆续续乘客全都下去了,然后每进站一辆车,我都进去搜查一遍,看弟弟是不是睡着了所以没下车,到第五辆从中山到深圳大巴车进站的时候,看着乘客一个个全部都下车了我冲进车里一个个位置去找,大巴师傅问我找啥。
我:我弟不见了,找我弟
师傅:你弟多大啊,是坐这趟车不
我:14岁了,我等了2个多小时了,还没看到他出站
师傅:这么大了不会丢了,我这趟车是今天最后一趟了,你仔细看看他是不是已经出站了,直接打个电话不就可以了
我:他没有电话,我跟家里说直接坐车过来就可以了,我在这边接他
师傅:那这样的话,你找吧,我马上就要进检查站吃饭了
我:哦,好的,谢谢
到最后我离开大巴车的时候,我听到师傅说了一句,这茫茫人海,怎么找的到,当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我绷不住了,一直强忍着泪水,我终于抑制不住,边哭边找,又跑去广播室问有没有情况,广播室的几个女广播很烦我,跟我说,有情况会直接打电话给你的,你先去外面找,我们在工作,好吧。
眼泪再一次控制不住,它一粒一粒地从眼眶里掉落出来,无能为力这样走着,再也不敢骄傲奢求了,我第一次那么害怕,那么伤心,我根本不敢去想,我一个人像个鬼魂般走出车站大厅,给我妈打了个电话,我憋着哭,装作很冷静地问我妈。
我:弟弟有给你打电话吗?
我妈:没有啊,他要打也是打给你啊
我:我在汽车站等了2个多小时,还没看到人,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我妈:都14岁的人了,担心什么啊
我:但是我找不到啊,我不知道咋办了
我妈:你再等等,他到了肯定会给你打的,你别哭了,再哭手机响的你都听不到了...
我:好吧,我再等等,等他打电话给我了我再告诉你们,那你们先不要着急。
挂了电话后,心情稍微平静了会,大步向前走,边喊边看,扎到人群堆里,公交车站,售票大厅,又开始新一轮搜索,颤栗地发出动物哀鸣般的哭泣,哭真的是一件很费体力的活,不一会我就完全没有力气了,我知道哭没有用,可是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我身体疯狂流汗,双腿走到发软,我恐惧地畏缩着,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要把我吞噬掉,迎面是无尽的黑暗,我不知道我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意义在哪里。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2点多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走进了街头的临时警察室,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也不立案,警察叔叔就简单问了我2句之后就陪我一起在车站附近找,穿着红马甲的深圳义工在这种时刻给了我足够的安全感,他们临时组建了4个小分队,我跟其中一个义工一起,其他人1个人负责一个区域,像之前一样地搜索,我觉得,他们也跟我妈一样,不相信我弟弟会走丢,我也不愿意相信,可是人此时到底在哪里啊。
在夏日酷暑的街头转了5个多小时,我大脑一片空白,一个个问保安亭的大叔,便利店的老板,饭店的阿姨,车站旁边的店主,世界这么大,谁又会记得住谁呢?看到我旁边的义工大哥汗浸湿了红马甲,露出鲜红的颜色,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暴雨前的低压空气,想说句感谢的话,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世界就像个巨大的马戏团,它让你悲伤,也让你兴奋。这时候,我手机响了,那一瞬间,我觉得这个世界都增添了很多设计感。
是一个陌生的来电,接听电话,我弟弟,是我弟弟打来的,他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叫我姐姐,本来很难过但听到了他的声音后我实在生气不出来,特别温柔地进行了一番我单方面语无伦次的对话。
我:在哪里啊,怎么这么晚才打电话给我,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很久了啊
弟弟:先前车在龙*那边我以为还没到就没下车,想着龙*离你近一点可以早一点见到你
我:好吧,我在这边等你等了4个多小时,眼泪都快流干了
弟弟:你现在在哪儿,我坐公交来找你
我:我在**,你快来吧
过了不久,我弟借了个手机给我打电话,说他已经到了,我在他对面看到他用轻快的脚步小跑过来,看到他跑到我面前,所有的生气和难过在那一刻都烟消云散。他总算来了。
从接到他之后,他在深圳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时光,而我,每天都是高度紧张状态。
直到现在,当时的场景我还是难以忘却,在遇到自己内心恐惧的事情时,根本不敢想最坏的结果会是怎样的,只能默默地担心却不敢说出来。
恐惧会驱使我们走向任何一个极端,那些信心啊,希望啊,在我心里,根本算不上什么,我根本不相信希望,希望就像乞丐一样,希望就像穿过火焰,而信心是跳过它。
幸好,世界很好。
PS:这周六,我弟弟第二次来深圳,我想不会像上次一样上演那么多故事,生活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它能由我们发生。
图片BY:云朵插画